夜,银色的圆盘悬挂在天际,暮色笼罩着大地,清冷的月光伴着点点星光撒向夜间的小路,午后阳光下落下的叶子仍隐约带着阳光的温暖,两旁的行道树随微风轻轻摇曳。虽无人影,却不显得寂寥或幽森。
“穿越所有樊篱,踏遍所有荆棘,用尽我所有力气……”浅浅的歌声伴着汽车行进的声音传来,道路一端传来了车灯的光亮。虽是普普通通的车,但淡黄色的外壳却与地上的秋叶相映,为这秋叶增添了一抹暖意。车上的女孩眉眼弯弯,不是女孩子常见的一字眉,而是充满古意的柳叶之眉,圆圆的杏仁眼堆着笑意,眼角微微勾起带着几份浅淡的媚意。琼鼻下的樱唇带着润泽的粉色。女孩子的长相算不得出众,却是清秀可爱。清浅的歌声从她的口中唱出,为这夜带来了几份活力。
只不过,女孩子的眉微微皱起,看得出对于操作汽车还是十分生疏。然而,意外若是预料得到,也就不是意外了。正在女孩子为即将到家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只团子突然从路旁窜出,冲向道路那头。
“喵呜--”尖锐的叫声在夜里想起,在最后一刻急打方向盘的女孩瘫坐在驾驶室,显然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神。在喘了几口气之后,女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车门跌跌撞撞跑出去,只见一只白白的团子躺在车前方。女孩下意识地用指尖触了触团子,没有得到回应。
略颤抖地,女孩又戳了团子几次,力道逐渐加重,团子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女孩的力气过大,把小小的团子推了一圈,露出了小小的猫脸。女孩也因这一变故下意识推了一步。
“哎呦,我这把老骨呦。”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女孩吓得惊叫了一声,转身跑向道路另一头。
“哎哎哎,别跑呀。”发现自己吓到女孩的老者叹了一口气,轻轻抬手间,数条红色丝线于空中向少女飞去,却在触及少女时卸了力道,轻柔却不可抗拒地圈住了少女的腰,那逃跑的少女便再次回到了老者身边。
“你……你是谁?”女孩子的声音颤抖,在被红色丝线捉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发现了这些丝线无法挣脱,此时也没有再做挣扎。就这月光,女孩看清了面前老者,不由一愣。眼前老者一头白发被檀木簪轻轻挽起,虽有白发,声音也是黄钟大吕般厚重苍老,面容却宛如二十五六的青年。老者身着月白色深衣,外罩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大袖,身上萦绕着古朴厚重的感觉。虽然与这个现代化时代格格不入,女孩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她,这个人就该是这个样子,可又,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也正是因为这莫名的感觉,使女孩突然心安,几乎是在一瞬间认定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穆柠汐,弃婴,孤儿院长大,时年19。”老者翻阅着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册子,轻声吐出册子上的内容。对于老者的话,女孩,或者该称为穆柠汐,却不觉得惊慌,彷佛,他知道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莫名的感觉,使得穆柠汐陷入了沉思。
“穆柠汐,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看着眼前神游天外的女子,老者不由得拔高语气,打断少女的沉思。在这么耽误下去,那一位怕是要等不及了吧。
“柠汐不知。”几乎是下意识的,穆柠汐回了这样一句话,言语中的熟悉与放松甚至使穆柠汐本人都感觉震惊。身处19岁的年纪,她虽然保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可孤儿的身份到底是使得她敏感自卑。即使明白孤儿院阿姨及伙伴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却仍然无法融入,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
可怕的认知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闯入了自己的脑海,以致于穆柠汐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甚至没有听清楚老者说了什么。只隐隐听见,打破修炼,赎罪等字眼。等她终于因腰间的束缚回过神的时候,却见老者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由红线围起的空洞,红线圈中,仿若凝聚了一篇星空,耀眼的星子散落期间,使那简简单单的红线圈好似蕴含了无数的过往与历史,时光的厚重与岁月的流淌尽现其中。
突然,女孩被重重推了一下,跌入红线圈之中,在撞人星辰间的那一刻,浓烈的熟悉感再次涌来,就好像是自己的生命突然回到的最初,或者是拥有了归宿。随着红线圈的缩小,穆柠汐的意识也渐渐减弱,就在红线圈即将完全消失的一刻,一本册子被掷入女孩怀中,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按照册子,去找对应的人吧,助他完成功德,你自会回来。”老者的声音渐渐飘远,女孩也终于在红线圈中陷入沉睡。四周的星子流转,时空,于此刻正式拨乱。
此时,夜空下的小路上,红线被老者收入怀中。当红线圈退开后,其中裹着的红色镯子显露而出。镯子的材质非金非玉,却惊人地同时具有金属的光泽与玉石的温润,此刻在月光下,更是可以看见其上附着的点点荧光,就好像是天空星子的碎片散落其间,却又被镯子四周的雾气遮掩,看不清楚。若是穆柠汐此时仍在,就会发现,刚刚的熟悉感便是来自这个镯子,而刚刚那拨乱时空的力量,也是来源于此。
收回能量后,镯子静静悬浮在半空,安静乖顺的彷佛刚刚把女孩送入轮回的不是它,甚至在镯子四周,隐隐存在这一股落寞的氛围。
“回来吧,我们一起去寻她就是了。”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者回头,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身后,藏青的袍子随微风轻轻拂动。随着他的话语,那流连在空中的镯子也飞回了他的手中。
“神君!”老者轻快的声音响起,却不再是厚重的老者之声,而是清脆的少女音。随着老者奔向男子,其形象也发生了变化,等她真正站立在男子身前,已经是一位娇俏的少女了。
“月娘,此事多谢你了。”男子收回手镯,对着眼前的少女轻轻行了一礼。要不是月娘愿意出借姻缘谱给他,只怕他依旧不知自家淘气的小猫又跑到了哪里,不知道,又要寻多久。
“好啦好啦,没事的。再说了,我也很想念阿软姐姐的桃花酿啦。”月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月老,轻轻摆了摆手。说到这个,她也很气呀,虽说前任月老确实是男子,可他早早就去云游三界了。她是天地诞生的第二任姻缘神,也是任期最久的,明明那些人的姻缘大多都是她牵的线,可为什么大家都只记得上一任姻缘神呀?害得她每次现身,都要好好易容,麻烦死了。
“无论如何,这次都是月娘你帮了大忙,日后如有需要,邑辰宫上下绝对全力相助。”男子再次行礼,说出的承诺,也更为厚重。
“好啦好啦,不谈这些啦,你快去找阿软姐姐吧,再跟丢了,我可不负责啦。”月娘挥了挥手,旋身之间,就消失在了男子眼前。
男子看了看手中手镯,嘴角终于勾起了近千年来的第一个笑意。
小笨猫,我来找你了,再放任你下去,只怕再过数个千年,你也修不齐功德,回不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