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红龙突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旋即在他面前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地面在此时发出地震般的震颤。
一袭青衣从宽阔的龙背上跳了下来，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地落在了他面前。
两人对视了一眼，柯艾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真及时，我差点儿就突然去世了。”
“千钧一发。”
灵儿苍白色的双眼逐渐恢复成了原有的清澈，她挥了挥沾染在三棱剑上的黑红色龙血，龙血溅在地面上冒出了丝丝暗黑色的雾气，可见龙族生物的血液中蕴含着剧毒。
柯艾紧咬着牙关，躺在结满了冰霜的地上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一点儿也不感觉地面冰冷。
几秒钟之前他甚至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暴怒的嗜血魔兽高举着尖锐的龙爪，遮挡住了从上空投射下来的幽蓝光芒，也许再过三秒或者说再过一秒，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但是还好一切都在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他感觉自己在跟死亡赛跑，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是心里却感觉有些刺激。
他瞥了一眼趴倒在地上的红龙，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骨头碎裂的声响和尖刺插入血肉的混浊声，洋溢在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下来。
灵儿清澈的目光突然呆愣了下来，如同皎洁明月一般的眉头皱了皱，她低着头看着从自己胸口里突出来的尖锐骨刺，滚烫的鲜血正如同泉水一般从骨刺上喷涌而出。
冰冷的地面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随着又是一道血肉模糊的沉闷响声，红龙从地上抬起了头颅，将生长在骨翼上的尖锐骨刺收了回来，一股猛烈的狂风在双翼下成形，白色的气流将她娇弱的身躯席卷了出去。
柯艾大脑里一片空白，一颗心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他感觉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鲜红的血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抛物线，在她落地之前正好接住了她。
“别死······不要死······不要······”
柯艾目光呆滞地低着头半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小声喊着，他的双手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脑子里嗡嗡作响。
灵儿目光涣散，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青色的针织外套被染成了黑色，鲜红色的血液不断地从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衫漫了出来，在地上逐渐漫成了一个血泊。
以前时常受伤，可是他却第一次感觉鲜血红得触目惊心，他多希望现在只是在一场梦里，过一会儿醒来了，她还是睁着那双如同流淌着星光的清澈双眼，说出几句冷冰冰的话，偶尔还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的心里被一种叫做后悔的东西堆满了，连呼吸都无比困难，什么乱七八糟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去冒险的，不管过程如何，不管结果如何，所有困难和危险的事情从一开始全都交给他自己来摆平就足够了，哪怕最后结果是他自己命丧于此。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无辜的人牺牲了。
一道又一道清晰的破水声在空旷安静的广场上响起，一头又一头浑身布满了黑色鳞片的龙侍接二连三地从护城河里爬了出来，黑色的骨翼席卷而起的狂风将混浊的河水洒得遍地都是，它们如同成群结队的蝙蝠一般朝着他们两人涌了上来。
这时候一个透明的气泡将他们两人包裹了起来，气泡飞速地扩张，将靠近的黑龙都推到了几米之外，无数道低沉的嘶吼在屏障外面响起，紧接着就是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他却没有时间搭理它们。
仿佛置身于一片苍茫的白光中，一切都停止了下来，柯艾低着头，发呆似的看着安静地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青衣少女，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里流淌而出，原本红润的俏脸苍白如纸，几乎一触就碎。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悲伤过，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点，如果拥有保护所有人的能力，悲剧就不会在眼前发生了。
在这个没有人迹的孤独世界里，他总是感觉他们两个人就像末日里仅存的人类，其中一个人死了，他突然觉得活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了。
泡沫能力凝聚成的气泡一寸一寸地崩裂，没有什么能抵挡一群被嗜血冲昏了头脑的魔兽，细密的裂纹“咔嚓咔嚓”如同蜘蛛网一般在透明的气泡上蔓延，最终散成了满天荧光。
“我亲爱的哥哥，你只有两分四十秒了，时间一到她的心脏就会永远停止跳动，趁现在她还能听清你的声音，要是想说什么就抓紧时间吧。”
一股黑色的气体从他的右手上弥漫了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你让我说什么？”柯艾失魂落魄地说道。
“让我想想，”小恶魔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几秒钟以后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她这一辈子还没有感受过爱，人活在世最大的遗憾是一生无爱而孤独死去，你难道不想让她在死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正在爱着她吗？”
柯艾低着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作为一个话唠的他，这个时候真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到了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莫名的心痛。
“爱”这个字过于深沉，他并不懂得，也不敢随便说出口，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种与众不同的异类不应该拥有爱，但是他也比不上皇甫帅和雷迪森那些与她相识了好几年的人，爱这个字如果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自己也会觉得虚假。
“再不抓紧时间，如果她真的在今晚死去的话，一分二十秒以后就会有个扛着镰刀的家伙来收走她的灵魂了，人一旦失去了灵魂，就算是神下定了决心帮你，也回天无力了。”小恶魔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催促。
柯艾突然愣了一下，“什么叫如果？”
“就是如果呀，”小恶魔咧开嘴笑着，“如果不救她的话。”
“救她？”柯艾的眼睛里恢复了神采，急切地问道：“你有办法救她？”
“人类的生命既脆弱又顽强，有的人一出生就夭折，有的人可以活到上百岁，有的人体弱多病，有的人却身强体壮，能登上接近一万米的山峰，”小恶魔仰望着在巨大的气泡外面游过的鲸鱼，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你还记得小时候受伤以后是怎么处理的吗？”
“小时候？”柯艾眼前浮现出小时候不小心从秋千上摔了下来，膝盖摔伤流了很多血，“小时候隔壁家的几个小孩子告诉我，哪里摔伤了就自己在伤口上舔一下，过几天伤口就会自己长好，长大以后我才知道那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就算什么也不做，几天以后伤口也会自己愈合。”
“你说错了，我亲爱的哥哥，”小恶魔还是咧开嘴笑着，“是真的有用的，不信你试试？”
“你仿佛在逗我笑，但是我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哪了？我亲爱的哥哥，几千年前你可是从来不会质疑我说的话的，现在你竟然变了，”小恶魔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大约还有十七秒······不对！你还有最后十五秒，一旦到了时间，她就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了哦。”
听完他说的话，柯艾的脸色立即紧张了起来，他确切地感觉到灵儿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手指放在她的鼻间几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立即把脸贴在了灵儿胸口处的血洞上，不管小恶魔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看起来确实并不像是在欺骗他，这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必须去尝试一下。
“伤口要舔完全哦，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小恶魔津津有味地在一旁指导着，“就像孤独的狼躲进一个黑暗的山洞，独自舔舐伤口那样，你应该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吧？”
“对，就是这样！”
几秒钟以后，柯艾抬起头来，满脸沾满了粘稠的血液，他看了一眼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的灵儿，胸口处的伤口一点儿也没有愈合的迹象，身体已经彻底冰冷了下来。
柯艾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心里怅然若失，他没有力气去责备欺骗他的恶魔了，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本以为还有希望，没想到迎来的是更大的失望。
“别灰心丧气嘛，你看，”小恶魔在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安静地躺在他臂弯里灵儿继续说道：“我没骗你吧？”
柯艾抬起头，清秀的脸庞被白色的光芒照亮了，这时候地上突然涌出了许多如同萤火虫一般的白色荧光。
紧接着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早已经冷却并且凝结在地上的血液突然流动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如同一道道细小的水流自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股脑地没入了她的伤口里，不光如此，就连她胸口处破损的衣服也自动缝合成了原样。
时间就像是倒流回了几分钟之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