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艾向上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心想着这家伙脑子秀逗了吧?
他使劲地甩了甩绑在脚上的绳子,心想缠的真紧,一下子很难挣脱。
依靠着惯性,他如同一个吊锤一般摇来晃去,晃悠了老半天,啪啦一声绳子居然没来由地断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天旋地转,重重地砸进了一个泥坑里,泥土四溅,他使劲地拍了拍脑袋,让眩晕的脑袋恢复了一点儿清醒。
他走到树下,左手轻而易举地拿起插在树边的黑色巨剑,巨剑上残留着少许紫色血渍,看到这里,柯艾的心里忽然好过了一点儿,原来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自己究竟是怎么从八爪鬼手下逃脱的呢?
八爪鬼又去了哪里?
康斯塔娜和那个小姑娘也成功逃生了吗?
一想到这些,他的脑袋就越来越痛,全都是些片断性的记忆,算了不想了,把这一切先放在一边吧。
柯艾坐在树底下,附近的草丛里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他握紧了黑色巨剑,环视了一圈,四面八方不断有凶狠的魔兽聚集了过来,有的躲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有的站在高大的树枝上,低着头呲牙咧嘴,不知为何,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绿眼狼、匕刀虎、四尾狐······以及各种喊得出名字喊不出名字的魔兽在外面围成了一个圈,柯艾和卡文里斯在圆圈的正中心。
它们似乎有所忌惮?
柯艾若有所思,低着头四处走了走,扒开草丛看到了一团团黄色的粉末,忽然明白了过来。
有人在附近撒了一圈强大魔兽的粪便,划分出了这一小块领地,魔兽对于领地向来十分敏感,所以附近这几头凶狠的魔兽虽然呲牙咧嘴,满脸凶相,但是一点儿也不敢踏入这块领地。
看了一眼正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卡文里斯,柯艾心想着多亏了这家伙还有一点儿生活常识,不然的话他们现在恐怕早就成了这些魔兽嘴里的美餐了。
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一块突出的悬崖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柯艾破烂不堪的黑色斗篷上,把他露在外面的黑色右手映成了绚烂的金色。
“哎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卡文里斯从地上坐了起来,摸了摸疼痛的脑袋,想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卡文里斯大惊失色,往后倒退了几大步,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那个被他挂在树上的家伙,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你说呢?”柯艾反问了他一句,“当然是跳下来的,这种东西连一般的魔兽都抓不住,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卡文里斯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树上被扯断的绳子,心说也是,“你比一般的魔兽更吓人!”
夕阳的余晖浸透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粉末。
“白天本大爷都自报家门了,你不也应该表示一下吗?”卡文里斯忽然想起了什么。
“柯艾······”
“柯艾?可爱?是个好名字!”卡文里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柯艾,聊了几句话以后,感觉这个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卡文里斯继续问道:“你是一个‘流浪剑士’?”
柯艾满脸黑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流浪剑士’是什么东西?不会是这家伙瞎拼乱凑临时想到的名词吧?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也算是吧······”柯艾摸了摸后脑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在找一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卡文里斯顿时来了兴趣。
“神杯。”
“神杯?”卡文里斯脸上写满了惊讶,“你居然真的相信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
传说在几十年前,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神杯重现人间,不论是财富、名誉还是力量,只要得到了神杯就能得到一切,但是直到今天,也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神杯到底长什么样,甚至没有神杯的任何消息,因此,神杯就被人们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没错,我有一个做梦也想要实现的愿望。”柯艾低下头,拉开衣袖露出了被瘟疫感染的右手,黑色的血丝仿佛蚯蚓般微微跳动,他是在那场毁灭性的瘟疫中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人,他自己十分清楚,一旦黑色瘟疫蔓延到他全身的那一刻就是他死亡的那一天,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一个人四处冒险,一边寻找治疗瘟疫的药物,一边寻找神杯的下落。
“原来你也是一个十分不走运的小子······”卡文里斯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他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柯艾被瘟疫感染的黑色右手,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最后一丝夕阳在消失前把柯艾略微有些清秀的脸庞勾勒得明暗分明,他站在悬崖边,望着惶惶然终于西沉的夕阳,握紧了拳头,“我相信神杯是真的存在的,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不管找多少年,我都一定要找到它。”
过了好一会儿,卡文里斯才打破沉默,把鬓边的金色头发甩在了脑后,潇洒地一笑,“既然这样的话,那本大爷就带你出去看看世面。”
楚世帝国,东南部边陲城镇,青海镇。
宽阔而又热闹的街道上,无数行人穿着红色的礼服,在拥挤的街道上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商贩在街道两边叫卖着各种商品的名字,小孩抓着气球,在街道两边飞快地奔跑。
马车在街道上缓慢地开过,四处都是嘈杂喧闹的人声。
柯艾一会儿趴在桌子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有人把一小团糖水刻成一只昂首挺胸的雄鸡,一会儿他又跑到另一边,口水直流地盯着小商贩把面团拉成一条条细小精致的面条。
“好热闹啊!”柯艾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不禁发出几声赞叹。
“今天是海王节,当然热闹。”卡文里斯显然见多识广,在一边解释着,“据说是为了感谢海王的恩典,保佑城市风调雨顺而举行的节日,人嘛,总有那么一点儿封建迷信的。”
“还有,你能不能自然一点儿,别总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那样会显得你孤陋寡闻,”卡文里斯面不改色,偏着头在柯艾耳边小声地说,“不然被人看扁了可别说我认识你。”
柯艾“哦”了一声,挺直了后背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
他们在一家面馆前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两碗面,柯艾看着面馆的大厨在香喷喷的金色面汤上撒上几点儿葱花,推到了他面前。
柯艾顿时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正要提起筷子,忽然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卡文里斯连吃了一大口,看了柯艾一眼,有点儿疑惑。
“我没钱······”柯艾脸一红,表情有点儿窘。
卡文里斯向上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潇洒地一挥手,风度翩翩,“这叫什么事儿?本大爷请客!”
“真的?”柯艾两眼放光。
“放心!本大爷说话,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柯艾喜出望外,连吃了好几大口,不一会儿,连面汤也咕噜咕噜一口灌了下去。
远处拥挤的街道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快地穿过人流,时不时还撞倒几个正在和商贩讨价还价的行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厨师装的中年大叔提着铁勺,一边艰难地从一个又一个行人之间穿过,一边大大咧咧地骂着。
“你不是说你请客吗?”柯艾跟在卡文里斯的身后,疑惑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跑?”
“我只是请客,没说要买单!”卡文里斯心想这家伙真是个老实人,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起了大道理。
柯艾胸前仿佛有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心说分明就是白吃白喝,还说得那么义!正!言!辞!
一辆马车在街道中央缓慢地驶过,他们两人一下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人流里。
等到拿着铁勺的中年大叔气得跺了跺脚,扭头离开了,他们俩才从人堆里探出头来。
“你是我见过最厚颜无耻的人。”柯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好气地说着。
“哎,人在江湖飘嘛,身不由己,”卡文里斯想办法给自己挽回一点儿面子,“就当本大爷借他的。”
“你难道会还吗?”
这句话把卡文里斯呛得不清,脸色通红无言以对,心想着这家伙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整齐的队列声,一队穿着蓝色束身军装、胸前雕刻着红色海棠花的军队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一般,快速地把拥挤在街道中央的行人们切开。
遥远的城门前,刺目的灯光下,一辆朱红色的马车飞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踏着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银滚边的银色帷幕在刺眼的灯光下分外显眼,一看就是城里的权贵人家。
繁华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站在街道两边的行人们纷纷下跪,低头侧目行礼。
卡文里斯也跪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柯艾,急忙把他拉了下来。
“你疯了?见到教皇不下跪是要杀头的!”卡文里斯在柯艾耳边小声地说着。
“教皇?”这辆马车里坐着楚世帝国的教皇?
马车飞快地在青石路上驶过,一颗气球在人堆里升起,飘到了马路的正中央,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目不转睛地追到了路中央,她欢呼雀跃着把气球捡到了手。
朱红色的马车如同一头发疯的犀牛,以极快的速度把她踢出了几十米远,仿佛一条红色的抛物线,重重地撞在了远处路边的白墙上。
鲜血在地面上擦出了一条几十米长的血痕。
街道两边的人们低着头,微微颤抖,马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最终在一座宏伟的白色宫殿前停了下来。
柯艾咬着牙,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