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而过的电光，日出以前的露水······”
“足迹有多大，心就有多大！”
“行了行了！别咋咋呼呼的了，吵死人了！”柯艾捂着脑袋，没好气地抱怨。
就在刚才，小恶魔附体亲手杀死了那个红发女孩以后，他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沧桑的吟游诗人，一路上啰哩啰嗦个没完，什么“一朝马革裹尸，绝胜牛衣对泣！”，还有什么“没有手起刀落的决心，绝对有一颗暗藏杀机的心！”，各种各样乱七八糟而又不着边际的话，像是某种深夜的毒鸡汤，不断地在柯艾耳边念叨。
跑得有些累了，暴雨中柯艾原地坐了下来，扭了扭早已经湿透了的衣服，那件黑色的斗篷盖在了那个全身赤裸的红发女孩身上，现在他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了。
他把藏在腰间的水壶拿了出来，猛地灌了几口水，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心里疑惑地问道：“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最后说了几句话，但是我听不清楚，但是我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什么。”
“哦？”小恶魔像是来了兴趣，“哥哥你看出了什么？”
“她最后那个眼神我见过，藏着悲伤和痛苦，痛苦我可以理解，但是悲伤我不明白，看她的样子好像认识我，但我实在记不起来她到底是谁，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这个问题嘛······”小恶魔像是在努力地回忆着，好一会儿以后才说：“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千万不要太惊讶。”
“有话就快说，我吃过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你还怕我被吓死不成？”这句话其实是他在路过某个镇子的时候，从一个卖茶水的老大爷那里记下来的。
“她是我们的前女友。”
“······噗！”柯艾一口水喷得满地都是，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我们？我跟你很熟吗？而且我确实不认识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逗你玩的，别当真！”小恶魔嘿嘿笑了笑，随即悠悠地说道：“哥哥，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记起了我的名字和我们所有人的过去，到那个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她是谁了，她确实是你生命中某一个重要的人。”
“少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她说她活了几百年几千年，而我就一个十几岁的人，你说我们有可能认识吗？”柯艾擦了擦嘴巴上的水渍，继续说道：“这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相交的那种！”
“哥哥你还懂平行线啊？我一直以为你一点儿文化都没有，”小恶魔笑了笑，转而严肃地说道：“活了多少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存活于世的几十年里记得过谁，以及被谁记得，人不是常说前世今生吗？这辈子你不记得她，而她却记得你，说明你们有缘分，说不定上辈子你们就是爱人。”
听完他说的话，柯艾没来由地笑了笑，眼神突然哀伤了下来，他捂着自己被瘟疫感染的右手，仰着头看着满天的雨水，悲怆地说道：“你说爱人？我其实也想在有生之年过一过有爱人的生活，可是我的命运似乎并不允许我这么做。”
“哥哥，我记得你平时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乐观主义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悲观了？”小恶魔也笑了笑，“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其实在你的生活里有人爱着你，可你却没有发现哦。”
柯艾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疑惑地问道：“你说谁啊？”
“当然是我啊！”
柯艾向上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摆了摆手说道：“拜托，我性取向很正常的好吧？你要是现在敢出来，你的那个我都给你打歪。”
小恶魔咯咯地笑了笑，“哥哥，说实话确实有人爱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要是细心去观察的话一定能发现的，这种事情问谁都没用，只能自己去体会。”
“你好像懂的还挺多的？”
“那是当然，”小恶魔得意一笑，“我早就说过，恶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天文地理，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给你解答。”
“既然你说恶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麻烦你告诉我神杯的下落？神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铤而走险，走了这么多的路，我只想找到它。”柯艾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试探性地问道。
小恶魔在柯艾心里的印象确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从小恶魔前后几次把难以想象的力量借给他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也许可以趁机从他的嘴里套出一些秘密来。
谁知道小恶魔的脸色突然尴尬了下来，挠了挠头脸红地说道：“你说神杯的下落······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只听说在许多年前的一场大战中，神杯破碎成了十几块碎片分散到了世界各地，落到了一些人的手里，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柯艾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灰心丧气，从这些天的相处中，他已经渐渐地了解了小恶魔的性格，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弟弟，可是却向来嘴硬不愿意把真正的秘密分享出来，有也只是随便编一个故事糊弄过去，没准又是临时编出来糊弄他的故事。
“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柯艾望着天上浓密的乌云，缓缓地说道。
“既然是哥哥提出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柯艾的脸色渐渐地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还剩下多少时间？十年？五年？还是三年或者一年？”
听完柯艾的问题，小恶魔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说道：“哥哥，这个问题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吧？从你第一次解开恶魔诅咒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轮盘就已经开始转动了，跟你打个比方吧，这些年四处闯荡的你应该见过很多喜欢抽烟的人吧？你现在就好比这些染上了烟瘾的人，既在香烟中寻找动力和快感，又矛盾地惧怕着肺癌的到来，你剩下的时间就是肺癌来临前的时间，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
“你的比方还真形象，还有一个问题，”柯艾缓缓地说道：“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和我订立所谓的契约，从我身上索取生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恶魔这次也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严肃地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毁灭这个世界。”
小恶魔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听起来就像某个犯了错的熊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君王般的威严。
柯艾突然笑了笑，摸了摸被打湿的额头，缓缓地说道：“你可真中二，我身边的人怎么都是些神经病，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以后，柯艾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是号称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恶魔吗？你现在就已经无所不能了，难道还不能毁灭世界吗？非要把我的生命一点一点吞噬掉以后才去毁灭？”
小恶魔没有说话，柯艾的面前突然发出一阵扭曲的透明，小恶魔出现在了他面前，如同孩子一般笑了笑，缓缓地说道：“哥哥，有没有发现今天我有什么不同？”
柯艾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还是那身熟悉的白色长衣，一头利落的短发，脸庞透出孩子般的白嫩，而且就像一个灵魂体一般，雨水从他身上穿透而过，在他身上留下流星划过夜空般的痕迹。
柯艾偏着头，没好气地说道：“找茬是我的弱项，而且我记性不太好，实在看不出你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这样看不出来的话，”小恶魔的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双眼逐渐变成了瘆人的血红色，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来，看着柯艾逐渐凝固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这样呢？”
柯艾突然瞳孔一缩，脸色一点一点地阴沉了下来，清秀的脸庞埋在了额前的刘海儿里。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小恶魔原本虚幻的右手已经变成了实体，和小恶魔虚幻的身体显得格格不入。
柯艾虽然反应向来比别人慢半拍，但是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黑色右手，原来所谓的契约是真实存在的，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在跟恶魔做交易，把身体一点一点地交给了魔鬼。
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一个禁锢住小恶魔自由行动的容器，或者说是一个装满了沙子的沙漏，处于上层的沙子一点一点地流进下层，等到下层被装满的时候，也就是小恶魔全身都变成实体的时候，到了那时候，他也许真的会去毁灭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