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且说那个叫秋儿的宫女听见皇太后对她说“圣上喜欢腰细的女子”的话,不禁喜出望外,又听太皇太后笑道:“你先把腰养细了,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秋儿听了忙跪谢不已。皇太后笑道:“行了,先起来吧,我还有两句话要跟你说。”秋儿忙起身问道:“太后还有何吩咐。”皇太后笑道:“第一,此事不可声张。”秋儿忙忙的答应了。皇太后又笑道:“第二,不许你多说话,别的宫里来人了你就给我装哑巴,连我宫里的人你也少一起说话,乖乖的继续待在佛堂,有什么话等见了圣上再说。”秋儿忙问道:“可这是为什么?”皇太后便道:“刚说完你就多话了。什么原由你别管,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想伺候圣上就少说话,不想伺候圣上就尽管说。”秋儿听了忙磕了个头,再不敢多说话。皇太后笑道:“这就是了,只不过是先委屈一阵子罢了。下去吧。”秋儿忙又磕了个头退下了。
且说章琦与乐贤回了府,流霜也已病愈,三个人成天待在一处。除了必要的出府探访,章琦与乐贤也都留在府里,王妃时不时的将她们叫到跟前说话处事,彼时太皇太后虽已病好,却再未留她二人住在宫里,入宫只是日常请安罢了。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并无甚大事发生。皇帝特命吴王嘉贤与世子崇贤回京过年,太皇太后、皇太后与王妃自是高兴非常。崇贤回京之前,又特地命人送了一封家书,言及大概抵京时日并暄儿已孕消息,郑王王妃欢喜万分,忙忙的进宫禀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喜得差点大赦天下,皇太后听见亦是喜不自胜,唯独章琦是三分欢喜七分难过。
到了腊月中旬,嘉贤与崇贤方才陆续进京。郑王妃带着章琦、陈暄儿与乐贤进宫觐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慧妃亦早已在了。太皇太后看见陈暄儿,喜得忙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一面看一面笑道:“这肚子还看不见呢,几个月了?”陈暄儿笑道:“快两个月了。”太皇太后笑道:“出了年,崇贤又该回柏州了,你就别跟着去了,省得动了胎气。”陈暄儿笑道:“我和崇贤也是这么想的。”太皇太后笑道:“干脆住到我宫里来,我好天天对着我的小曾孙。”皇太后笑道:“太皇太后也太偏爱她了。”陈暄儿笑道:“住到宫里不知会平添多少麻烦事,到时候太皇太后该嫌叨扰了,不如平日里多进宫陪陪太后的好。”太皇太后笑道:“也是。我也常常有个头痛脑热的,倒不要传了病气给你才是。只是你要千万注意身子,头三个月最是要紧的,你要在家里好好安胎,不要多走动。”陈暄儿笑道:“我知道了。”太皇太后又对皇太后笑道:“记得多派几个太医备着,出一点事我都不答应的。”皇太后忙笑道:“是。”太皇太后又对皇后与慧妃笑道:“你们也该多调养调养自己的身子,我可也盼着你们的喜呢。”皇太后忙笑道:“只怕也快了。”太皇太后又问陈暄儿道:“你最近害喜害得厉害吗?”陈暄儿忙笑道:“有些厉害。”太皇太后笑道:“请稳重的太医开点汤剂调理一下就是了。”又对郑王妃笑道:“你可得看得紧了。”郑王妃笑道:“这是自然的。”
众人正说着,忽听人报“圣上驾到”,屋里的人除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外,余者皆忙着迎接圣驾。本朝风俗,凡五服之内的皇族长辈觐见,皆可不必下跪。故而众人之中,唯有郑王妃不曾跪迎圣驾。一时皇帝进来,见过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方才坐下,又命众人坐下。
太皇太后笑道:“对了,趁着今儿皇帝也在,省得我再说一遍了。”皇帝忙笑问道:“不知太皇太后有何话要说。”太皇太后便笑道:“敕封章琦为贞义夫人,以彰其行。”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了一楞,又见皇太后对章琦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快谢恩呐!”章琦忙跪下磕了个头道:“章琦实在受不起。”太皇太后笑道:“你受得起。没有你,只怕就没有今天的崇贤了。不必太过谦了。”皇太后也笑道:“太皇太后说得是,快谢恩吧,不然反倒不识抬举了。”皇帝笑道:“如此甚好!幸亏太皇太后提醒呢。”遂忙命冯常记下了,章琦方才谢了恩。太皇太后又笑道:“本来早就该敕封的,偏生我总是忘记,这会子才想起来。你们也是,我一时想不到了,你们也不提点着。”皇后忙笑道:“我原也提过的。”皇太后忙笑道:“正是呢。皇后原向我提过嘉赏的事,只是我想着她还年轻,只怕风头太盛了反倒不好,免不得我做起偏私的小人来,先把这事搁下了。”太皇太后笑道:“你现在把这事办了也不晚。”皇太后笑道:“是。”于是众人又说笑起来,皇帝待了一会子方才离去。
一时众人见太皇太后疲乏了,便都起身告退。太皇太后便笑道:“我乏了,先歇会儿,你们都在宫里用午膳,等我歇息好了再和你们说话儿。”众人忙答应了。陈暄儿跟着太皇太后回宫说话;皇后因近日事多,且又坐了这半日,便也回宫歇息;慧妃则邀了郑王妃、章琦与乐贤回宫说话。
只说皇太后与陈暄儿到了宫中,皇太后便问了她好些关于怀胎的话,又安慰她道:“今天太皇太后虽然敕封了章氏,可也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你且放心养胎就是。”陈暄儿笑道:“姑母太小瞧暄儿的心胸了。说实在的,越给她好处,我心里反倒越觉得踏实。”皇太后笑道:“你有这个心胸自然好。只是我觉得今天太皇太后突然对章氏敕封并不是突然想起这么简单。”陈暄儿道:“是有些晚,只是前一阵子事情多太皇太后也年高了,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今儿才说,只怕是我怀上了的缘故,太皇太后怕她受了委屈。”皇太后笑道:“是有这个缘故,只是怕还有别的因由。”陈暄儿忙问还有何缘故,皇太后便摒退左右,笑道:“你去了柏州,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说来也好笑,你哥哥陈晗居然看上章琦了。”陈暄儿纳罕道:“这倒也奇了。”又笑道:“只是她确实是个美人儿,哥哥见了喜欢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乍听起来确实出人意表。”皇太后笑道:“凭她怎么标致,我也不许你哥哥打她的主意——正经和咱们家结了仇的人,怎么也不能放心的。”陈暄儿又道:“可是按着哥哥的性情,只怕不好放下她呢。”皇太后笑道:“我见你哥哥对她有这势头,早已说了他了。我也和你母亲说过,不许他们再有见面的机会。等将来章琦走了,只怕就忘了。眼下还有一件事更是出人意外呢。”陈暄儿忙笑问道:“还有什么稀奇事儿?”皇太后便以一手指天,笑道:“只怕也看上她了。”陈暄儿听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笑道:“姑母怎么听见的?会不会听错了?”皇太后笑道:“你知道我的,没点依据的事哪里敢瞎说,况且这件事又非比等闲。你方才问我是怎么听见的,我实是看见的。重阳节宴那天,我就瞅见那一位看她的眼神有些意思,我就留了心眼。后来我发现,但凡她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皇帝就会往太皇太后那边去,一回都没落下。”陈暄儿纳罕道:“是有些意思,只是这样便下定论未免有些捕风捉影。”皇太后笑道:“我和你打个赌,方才郑王妃她们已然去了慧妃宫里,只怕午膳也是那里用的,若日中之前那一位没去慧妃宫里,就算姑母我输了。”说着便叫了个人进来,吩咐她道:“你去慧妃宫门前守着,看看日中之前都有什么人进去,回来告诉我。”那人听见忙答应着去了。
这里陈暄儿又道:“若果真如姑母所言,只怕这事儿有些棘手呢。”皇太后又笑道:“谁说不是呢。而且我猜太皇太后也有所察觉,所以今儿才特地敕封她为贞义夫人,为了就是警醒那一位。”陈暄儿听了便默不作声,皇太后又问她:“你来了宫里这么久了,可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陈暄儿笑道:“累倒不累,只是有些饿了。”皇太后忙笑道:“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即刻叫人做去。”陈暄儿便说了两三样,皇太后即刻命人去做。
皇太后这里正说话呢,忽然见宫女芸姑带了好些人进来,不知又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