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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落白日

元临降下浩浩荡荡的第一场雪时,同越国二王子夏齐光与其妹砂儿公主意外到访了东仁。

彼时一个如困兽出闸,面目纯真灿烂的瘦小公子正尽情享受着来之极不易的外出时光,当然还有一个眼角眉梢尽显宠溺的英俊男子紧随在旁,不肯相离半步,并不时阻止她的欣喜若狂之举。

雪夜灯火,如火如荼。

元临城有“落白日”的莫名传统,落白落雪,无论来至早晚,都当值得庆贺,因为那场极致的白广至无边,可覆盖整个元临每一处角落,落入城中每一人的眼里心上,干净澄白,未有一丝污浊,为天地增添一丝雪白,为枯燥漫长的冬日愈添一丝鲜活,更是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一抹吉祥瑞兆。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雪将至晌午便转为一丝两丝的细雪,静静飘扬在东仁国的王都元临城,不过那本该一片宁谧的街道路巷,却是一反常态的喧闹异常,街道上堆雪并未被彻底清扫,只在商铺和小贩摊前的咫尺空地被扫出一方小小站处。

而且明明是庆祝元临的第一场雪,那街道两旁被摆上了一个个怪模样的纸扎灯,降雪时虽风止云收,不似前两日般冷,那些生意人却早已穿着御寒的厚实棉衣,忙前忙后地为晚间的盛大活动做准备。

说是盛大活动,其实不过是售卖些面具皮毛,传统食点,耍把式逗乐,以及一些观灯赏雪的活动罢了,未见多少新意,却也引得城中老少纷纷围观,欢声笑语。

峣玉未想到她久盼未至的雪花来的如此突然,而秦岂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主动放她出去。

这几日,峣玉白日里不是当他的尾巴四处游窜,陪着那云儿公子耀武扬威,“欺负”那整日孤芳自赏的东篱姑娘,便是狠心将她关在屋中读书写字,教导她“礼貌用词”和“自我反省”,着实无趣之极。

而到了夜间,她不免被那凶残的秦岂折磨个够,至于其中滋味,她竟也“厚脸皮”地沉迷几分。

想及此,峣玉又瞅了身边人一眼,而后闷闷呼了一口气,又将注意力移回眼前。

眼前的一切果真漂亮非凡,令人嗟叹啊……

玉雪吹盈,元灯明耀似伏昼,光灿如映辰,一道道红黄俏影,只觉幻梦如常。

想她从那避不见世的林中辗转至九死一生的永河,如今好容易到了一个安稳之地,又被告知她又可能是什么巫妪的女儿,若被世人发现身份便要被烧死,只能东躲西藏,如今连上个街都要被扮成黑乎乎的难堪模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峣玉捧着满满未曾见过的吃食,正呜呼哀哉之余,又看到货架上满目琳琅、五颜六色的灯盏,忙兴致勃勃地凑近细瞧。

那小贩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见峣玉穿着虽平常不显眼,那衣料确是不普通之极,忙出声打揽道:“公子好眼力,这盏金镶明玉炬形彩灯灿然夺目,外形绚丽,与公子甚是相配,而且价格也不昂贵,只要三千金便可。”

小贩一脸谄媚,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峣玉,牛气哄哄不搭理前来问价的妇人,那妇人被气的径自扬长而去。

峣玉心中鄙夷,敢情是把她当冤大头了,她平生最恨这等嫌贫爱富之人,登时脸色一冷,厉声说道:“不就是破纱上镶了些破玉,模样和名字一样庸俗之极,不买!”

说罢便拉着秦岂扭头就走,那小贩当时呆愣在原地,而后脸色一抽,变得十分难看。

秦岂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只叹她颇有杀伤力的话语,那小贩估计要被气疯了。

又见峣玉歪着脑袋面露疑问道:“为何这落白日,偏偏要放如此多的花形灯和怪模样的灯在此,这城中的花花草草早衰败了,再做这鲜艳明亮的灯还有何庆祝意义?”

秦岂停怔了一刻道:“其实以前这落白日最重要的便是挨家挨户祈愿烧香,并未见多喜庆,不过是凤衍公主发现雪夜中点起明灯格外漂亮,而大王又偏宠凤衍公主,便将其最喜爱的花灯和相关乐事施加于此落白日的当夜,照得整个元临城灯火通明,当然王宫中也是如此布置,日久人们也瞧习惯了,反倒比之前愈有兴致了。”

峣玉点了点头,只感叹堂堂东仁王原来还有这等操作,只因自己的宝贝公主喜欢便如此“大动干戈”,不过确实比什么上香念经有趣得多了。

峣玉将多余事往脑后一抛,眼睛一亮,拉着秦岂停在一个小摊前,那摊前聚集了许多人围观,不时传出一阵阵笑闹声,看起来好不热闹喧杂。

她瞅准人少空隙拉着秦岂就钻了进去,她倒是身形瘦小,一下子就机灵钻进去,可怜秦岂被挤得脸色煞黑,遭受了众多白眼。

她钻到前面一瞧,只见一蓝衣女子蹲在地上,用手中石子左划右写,眉头紧锁。

一旁被棉衣裹似粽子的老板着急催道:“姑娘,这次你铁定不知,我这字谜都被你解的差不多了,你这不是砸场子吗,赶快走吧,再这样下去,我的生意可要做不成了。”

果然,但凡有明灯就一定有解字的,古今通理,何时皆如此。

地上蹲着的女子脸色不甚好看,却依旧醉心其中,并未应他之言起身。

那老板眼看就要急眼,一白衣男子突上前一步,悠悠开口:“这猜字解谜本就是趣事一桩,只是家妹好钻牛角尖,未解出个结果必不会轻易离开。老板提出谜题,若无人来解不也是大煞风景,倒不如索性让她自由发挥,无论解不解得出来我二人均分文不取,老板看这样可好?”

那男子面容白净,长相清淡,言语彬彬有礼,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白色玉冠束起长长黑发,连鞋子都是白锦缎制成,只腰间悬一绛红色束带,看来文雅至极。

就像从画里走出的谪仙,幸而那璀璨似火的彩灯给他添了几丝生动气息,与峣玉见过的每一人都不同,眼前男子淡雅地似在何处山顶吸风饮露的修仙之人,令人生出几分恍惚。

老板见此人气度不凡,又直言猜对了也是分文不取,心中大喜,又拿出几张木片,高兴道:“我这里还有些谜题,难易程度不同,若哪位看官有兴趣,稍微打赏一二即可,若有幸猜中最难的谜题,便将这琉璃灯盏送他。”

峣玉细细盯他手中物什,只觉比刚才那什么镶金带玉的破灯好看上数倍,那底座和灯头都为铁质,灯身为琥珀色凸圆孔形,虽不似有多华贵,却让人瞧着莫名舒服。

峣玉转头朝秦岂兴奋道:“待会儿你与我同去可好?”

却见秦岂没给她半点反应,只淡无表情不动声色打量那白衣男子,那人也似在偷偷打量他几眼,双方却都沉得住气,面不改色,气氛很是诡异。

妈呀,不会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峣玉手指交叉着,嘴巴微抿,又一下子从原地跳出去举手高声道:“老板,我要猜最难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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