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林清源便已醒来,轻轻着好衣装,缓步走到院中,抬头望去,只见星辰斗天,皓月虽去,漫天星辰却似点天穹点缀得更加神秘。
一剑宗占居名山,在清晨时灵气浓郁得化为灵雾飘散四野,直将整个宗门染成仙家圣地。此时林家寨的灵气虽稍有不如,但混杂着菩提木香,轻吸一口便有心境沉沁智慧顿生之感。在三四里外菩提树附近有一个大的操练场,现正有数十个轻壮小伙刻苦习练,虽然刻意隐去声响,但怎能瞒得过林清源耳目?
林清源知道再过半个多时辰就会天光放亮,此时正是阴阳交泰,天地蕴生灵气最盛之时。古有练气士便常于子、午及太阳初生时练气,便为此理。当然,亦有练气士以为阳光太炽,唯月华最为平正,圆月之时更是天地赐赠,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故此于月现之时练气,久沐月华,亦能得道。
当世数十年来,灵气日盛。山中毒虫猛兽经日精月华普照,灵智一开,修行更速。数十年前一位金丹期的修士,就可以巡游山河,广布施道,其中佼佼者,建一道统不在话下。但方今之世,山妖水怪层出不尽,人族住地一缩再缩,金丹真人于此世也只能勉力自保,想要开创一教或者庇护一族,真是力有未逮。
“金丹境。”林清源轻话,足尖一点,身若鹏展,跨空而过已到了房顶之上,他周身元气沸腾,双足踏到屋顶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单以轻身功法而论,已比出宗门之时大有进步。
林清源当下心与意合、意与神合,神体共振,吞纳天地浩然之气,洗涤不凡之躯,刹那间天地间灵气涌动,围体缠绕,正是灵气浓郁到化不开,结成灵雾,一时间将林清源衬托得如同真仙临尘。
十数年勤练不休,林清源宗门外授“重元功”习练过,“内息展”习练过,但真正使他步入此等诡异境界的却是一本残缺的“圣心决”,何长老自大能者处得来,据说为远古圣人之道的无上筑基心法。
此心法为远古圣人之法,古圣人三年筑基,林清源亦取之。但屡屡筑基不成,恩师何长老亦不知缘所。好在林清源习练此法,勇猛精进直欲吞息纳天,内劲深沉如渊似海,足堪比尘世中的宗师高手,直逼宗门中的金丹弟子,不由得心下稍慰。
林清源舌抵上颚,瞑息静心。一身元力十二经脉循环,奇经八脉流转,同时一点灵光直透天灵,似欲练成神通,不知不觉中,早已行功一个大周天。同一时间,沉心内视,只见丹田中原来清色的真元,竟然转为淡黄色,且在随意流转之下蓄染全身,似在自主构建最适合的宿主。
林清源自练气大成后,行站坐卧尽在练气,一身内息之盛早到了不可测之境。那淡黄色物质,随气流传,哪怕林清源自此停下练气,也阻止不得。盖因哪怕他清醒时,时时警惕不纳气练体,但睡梦中总会不自禁吞气纳息。
原来在河边时,那淡黄色气才只一团,此刻已经周身尽染。林清源嘴角苦笑,原还想等回见恩师后相询,此刻看来,真是天命机缘,半点难动。不论祸福,只能挺身消受了。
一身内元重纳丹海,整个周身仿被一洗。林清源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小妹林清月已经站在对面,正眨着一双明汪汪的大眼睛在他身上巡游呢。这房顶已有两丈,这小丫头竟然能够跃上,当真是不能小看。
林清源轻弹了她额头:“又盯着我看什么!”
林清月哎呀一声,怒道:“死林清源,我今天捶飞你。”
说完抡起拳头,直向林清源脑门砸去,林清源轻笑道:“心浮气燥,未有胜机却招出全力不留余劲,取败之道也。”
说完手一晃,林清月身形不稳向前扑去。两人立在房廊,她一步踏空从两丈高的房顶跌下,非摔个鼻青脸肿不可。林清源右臂轻展,抱住她腰枝,脚下一错,已落到院中。
却见她两只手抓着林清源右臂,露着白牙,正要往林清源手臂上咬呢。林清源手臂一振一缩,已经脱离她锁困,趁隙再在她头上轻拍一记。
要知头顶正中为“百会穴”所在,此为周身阳气交汇之所,亦是生死相关之大死穴。哪怕只有愚力之人一掌打到,也足可将人打得头晕眼花,甚至有丧生之险。林清源轻拍一记,可说是胜负已明。
林清月却更是满脸愤红:“好你个林清源,还敢打我。我就是被你拍的不长个的,今天一定要把你捶矮三寸不可!”
说完招行式走,双拳齐展,一拳似皓月巡天,一拳似流星坠地,一者辉煌堂正,一者迅捷无方,竟是暗合动静之道,林清源轻咦一声道:“有来历。”
说完收起小觑之心,以一剑宗弟子时常喂招的“大罗掌”应敌。
林清月见他使出大罗掌不由咯咯笑道:“哥,你老掉牙了,今天别怪妹妹我欺负你。”
林清源闻言失笑出声,要知哪怕宗门中已经步入先天的弟子,跟他过招亦需全神谨慎,这妹子当真大言不惭。他有意一看妹子能为,见她左拳煌威堂正直向自己丹田印来,右拳却来取自己中丹田之位。
林清源一侧,大罗掌中一式“推碑问禅”使出。轻按在妹子肩胛之上,开口笑道:“好了,胜负已明了。”
就在这时,忽觉头顶一凉,他此刻内劲勃发,一身内力布满周身,磅磗内劲应激而发,种种异相显护周身,直震得头上之物纷散。
林清源定晴望去,竟是一把泥团。想是这丫头早有放置,方才交手之时,震动落下,刚好落在头顶,好在林清源内元护体,已然寒暑不侵,泥垢又如何能沾,早被震飞天外了。
不过,脸上依旧火辣辣地疼。
不是被伤到,而是被自己臊到的。
林清源缓缓地放开妹妹肩胛,犹自难以置信:“我这是输了?”
林清月嘻嘻笑道:“不然呢?”
林清源黑着脸,被武功差自己八百里的亲妹妹打败,当真难堪,只在那里不作声。
林清月笑道:“怎么地,还不服气?我们去抓大妖兽时,也打不过啊。事先布置几个陷阱,把妖兽引进去,那就手到擒来了。今天略施小计,也打到你这个怪兽了。”
林清源微微一怔,他之前与同宗师兄弟交手,大家都是堂堂正正切磋,行家一出手,当真不容半分作假,确实甚少有左道制胜之技,此时吃了个小亏,只能道:“好了,是我输了。”
却听有人笑道:“这小丫头不懂事,你哥要打你一巴掌就抽飞了,哪会落到你陷阱里。你这招在你哥这用着行,到别人面前哪有施展的机会?”
两人扭过头,正是父亲林铁山早在旁边看了半天了。
林清月气鼓鼓道:“我不管,反自我今天是赢了他了。”她咯咯咯笑个没完,“林清源,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把这事到处传开去。”
林清源已经恢复镇定,今日之战,虽属儿戏,但确也给他敲响警钟。他内息深厚,又蒙长老赐下护身宝物,虽迟迟无法筑基之后进军先天,但早视先天高手如无物,只是在疑惑自己能否与金丹高手正面相抗呢,今天却遇到这样的乌龙事,千古以来,可没有听说过,有哪个金丹真人,被练气小辈伤到。
此刻听到妹妹指责自己欺凌她,不由仰面无语,长叹一声道:“小妹实力真是了不得。我本来还想教你几招大威能神通呢,但今天才知道我连小妹都打不过,再起此念,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徒惹行家取笑。哎。”
他话刚说完,便觉手臂一紧:“哥,别介啊。虽然我是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点。但我好学啊,有好的东西拿出来,咱们共同进步,共同学习啊。”
林清源仰面望天,旭日初升,尽将山河织染,他似是沉迷于这盛世美景。
林清月死命摇着他胳膊:“哥,别这样。我能这么厉害,还是你前两年教我的呢。青出于蓝,你这师傅也有功呢。”
林清源长叹道:“哎,这功法叫‘水映千江月’,听说练了之后,眼睛能像水一样清彻不说,面容还能像月亮一样皎洁。而且,据传练到最高境界,可以谁都打不着你,又谁都防不住你。只要没有神通在身的人,遇到会这功法的人就惨了。这功法宗门备了案的,哎,哎,哎。”
林清月连叹三声老气,但早勾得妹妹心?难耐,喊道:“小气的林清源,我这有篇功法,比你那都好呢。跟你换,跟你换。“
林清源“愁眉苦脸““为难万分”“艰难无比“最后终于”勉为其难“地拿出一本名叫”盈虚水月“的心法,交换了妹妹手中的小册子。
其实当世武道之风大盛,据传在天之上,有传奇武帝开了武道丰碑,刻下三千神魔功,只要立志为人族征战,一心斩妖除魔者都可习练。且只要立下相应功勋,这功法就是你的了。
据闻当世“道武王谷“最高指导,就是自天之上征战归来,一身业艺惊天动地,早已不可量。且他有感于人族势艰,效法武帝筑起葬天长城,蔓延数千里抗击一切妖魔鬼邪。
同时将自武帝所学得两篇功法,刻于神塔高层,据传那功法足以惊动神魔的,却只要有相应功勋就可去询阅,一剑宗的一位太上长老闻讯之后,壮心不已,交待完宗门之事,便匆匆而去,至今已十余年了。
足以撼动神魔的功法,尚不敝帚自珍,何况金丹之下的功法。此时人族势艰,邪魔日盛,正需要前赴后续的高手出来以作中流砥柱,甚至期盼有人可以如玄尊、武帝般逆天而起,撑持天地。
所授功法,当真就怕你吃不了这苦,就怕你不练,哪有不给练的道理。
像今日,林清源授予功法,回宗之后只需要到藏武阁报备即可。
不过,这些林清月可未必了然,还真以为是哥哥拼着宗门责难私自给她的功法,正抱着笑眯眯地看个不停呢。
这丫头平日没个定性,肆意张狂比姬雪盈更甚,可说性子是极野的了。但许是这功法确合她味口,一看就入神,谁也不准动她的,连早饭喊了几遍也不去吃。
众人无奈,只得由她。但待林清源等吃完饭之后,听到他们要出门,却忙将《盈虚水月》在屋里藏好,死缠着要跟着林清源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