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万物,皆相生相克。有人能下毒,我自然能解毒。只不过,这解毒之方我虽能给你们,只怕你们一时之间也找不齐那么多药材。”无忧先生将写好的宣纸递给站在桌旁的姜太医,微微一笑,问道:“姜太医,你们太医院内,可有这些东西?”
姜太医一眼看去,只觉那些东西非但没有,而是闻所未闻。目瞪口呆地看看手中的宣纸,又望了望无忧,姜太医说不出话来。无忧从他手上抽过那张宣纸,指尖轻轻一捏,化为粉屑,轻声道:“料你也不知道,既然如此,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我就替你去寻找那解毒之方吧。”
东方毅眉眼一挑,探究的眼神看向姜太医。姜太医“噗通”一声跪下,叩头如捣蒜:“皇上饶命,实在是无忧先生这药方……太,太过惊世骇俗,微臣,微臣……”
无忧低低一笑,打断了姜太医的话:“既然要解毒,那最好的方法,便是以毒攻毒。如今景贵妃体内九种动物的毒,需要九种对应的植物分别解毒。但顺序循环却一个都不能错。而那龙麝之毒相当于药引,是它牵引着九种毒素的发作与克制。现如今,你只需要帮我找回毒蟾蜍,给我做解毒的药引即可。”
东方毅目光流转,在姜太医与无忧的身上来回巡视着。末了,他闭起眼睛,想起宜兰临终前的交代,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姚宜景就此丧命。不动声色地睁眼,看着无忧,问道:“无忧先生,你可有把握?若你无法解毒,朕便以欺君之罪治你,可有话说?”
无忧知道此时东方毅已经相信了自己,便拱手道:“三日之后,必将还你一个一切如常的景贵妃。”
东方毅又瞟了姜太医一眼,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姜太医,你跟朕来。姚边晟,你就陪着无忧先生,他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去做。”
“是。”
“恭送皇上。”
目睹东方毅率着姜太医出门,白灵跟在东方毅身后,调皮一笑,冲无忧先生道:“哇,你好厉害!”
“灵儿,还不走?”东方毅的身影滞在门口,宽阔的背影在阳光的投射下,显得更加冷漠威严。
“这就来。”白灵无奈地笑了笑,抱着小白兔转身,跟着东方毅出了病室。
而室内,无忧先生与姚边晟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无忧先生坐在梨花桌前,愁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姚边晟急了,忙问道:“无忧先生,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无忧先生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无忧只是不解,我的皇兄,怎么会认为你是可成大事之人呢?”
姚边晟如遭雷击,惊诧地瞪着无忧先生,指着他,道:“你……你……”
无忧先生微微一笑:“不错,我就是天猎国的三皇子,阙无忧。”
姚边晟反应过来,忙低头,拱手道:“微臣参见三皇子。”
阙无忧仍旧是那千年不变的淡笑,谁又能想到,江湖上人人争相传颂的一代神医,行迹不定的无忧先生,竟是天猎国的三皇子呢。只是,姚边晟更加没有想到,传说中无忧先生医术高超,可起死回生,功夫原来也同样出神入化。他亲眼瞧见,这无忧先生刚才只是轻轻一撵食指,那张宣纸便化为粉屑,这需要多大的内力。看来,天猎王国的实力远大于世人所看到的。
阙无忧望着门口的方向,问道:“方才那女子,你可了解?”
姚边晟愣了一愣,没头没脑地说:“不知道!”那女人,一看就狐媚妖艳,短短几天,不但俘获了皇上的心,就连这传说中与世无争的天猎国三皇子阙无忧,都为她一见倾心。再瞧一眼病床上的女儿,更加为姚宜景的后路忧心。
阙无忧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蹙眉道:“我劝你最好去调查一下此女的来历。”不知为何,初见白灵时,便差点沉迷于她的双目之间。那女人周身隐隐藏着一股妖气,但仔细去搜索她的气息,感应到的却又只是一股浩然正气。阙无忧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个女人不简单。
姚边晟虽然不解阙无忧的意思,却仍是点了点头,拱手叩谢道:“谢过三皇子对宜景的救命之情!只是,斗胆相问,你皇兄说会派人来为小女解毒,此毒既然是你们军中所制,派一名军医前来即可,为何三皇子你……?”
阙无忧的笑脸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这你就不必问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皇兄说,这次的失误,他可以替你揽下黑锅,但希望你下次别再莽撞行事!”真搞不懂皇兄,怎么会和这样一名大老粗合作。刺杀东方毅不成,反而还要惹祸上身,命自己前来为他女儿解毒,有意制造天猎国暗杀东方毅的假象。
姚边晟尴尬极了,一面应声,一面却仍是迟疑不决地问道:“微臣只是担心……三皇子你潜入皇宫,一旦被发现身份,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啊,你为什么还对我口口声声自称微臣?还一句句三皇子?记住了,我的身份是无忧先生,我只是江湖上的一名郎中。”阙无忧诡秘地说。若自己一旦治好这姚宜景,以东方毅的为人,必不会放过自己。要么杀了自己,但自己方才已然漏了一手,想必他不会那么愚蠢,派暗卫来取自己性命。要么,便是令自己为他所用……届时,一旦取得他的信任,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中和殿内,白灵抱着小白兔在一旁玩耍,东方毅长身玉立,背对着姜太医,沉寂的眸子古井无波,许久,方才出声问道:“姜太医,你解不了景贵妃的毒,朕不怪你。但是,方才那无忧先生给你的药方,你记住了么?”
姜太医汗流浃背,叩了一个响头,颤抖着声音道:“回皇上,微臣不才……那解毒之方,臣……臣下只记住了其中三味。分别是夹竹桃树皮、颠茄叶、天仙草。其他六味,微臣皆是闻所未闻,更不用说记住了……还望皇上赎罪!”他说完,便又是一个劲地叩头。
白灵好笑道:“喂,你这老头,皇上还没死呢,你干嘛有事没事就磕头?皇上怪罪你了吗?”说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斜睨着东方毅,似笑非笑,仿佛在说,难道你真的如此没有容人之量,生气了吗?
东方毅何尝不知道她所想,不由失笑。但一个笑容刚刚绽放,便又倏地收回,面无表情地转身,盯着姜太医,问:“起来吧。依你的意思,若这九味解药你都记不住,想必十分生疏了,太医院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吧?”
姜太医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是。”
东方毅点头,锐利的眼神忽地眯了起来。一手摇晃着泼墨骨扇,若有似无地问道:“那刚才无忧先生所说的九种有毒的动物,是不是均出自天猎国?”
姜太医一愣,像是领悟到皇上的意思,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迟疑不决地说:“微臣八岁开始学医,跟着先师游历国内名川大山,也算是见多识广。但那九种毒物,除了蛇尾巴草,其余均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见过。依微臣推测,天猎国南方有一沼泽地,那里常年大雾弥漫,湿气重重,毒物出没频繁,恐怕就是出自那里也不足为奇。”
东方毅缓缓走到窗边,淡淡地说:“姜太医,你且下去,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听懂了吗?”
姜太医如逢大赦,欣喜道:“微臣谨遵圣旨!”
“包括今日谈话,若有一字泄漏,朕要你满门抄斩。”
“是!”姜太医小腿肚子开始打颤了。
“去吧。”东方毅闭上眼睛。
待姜太医离开之后,他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闪过一抹噬人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