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宗越一进来,见罗襄忆泫然欲泣地站在南门岭身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对南门岭嚷道:“亏我罗宗越将王爷当做知己,您却先劫走令妹,又着丹青欺瞒与我,王爷就是这般待我吗?”
南门岭脸上毫无愧色,不屑地笑着说:“宗越兄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本王不过是想请罗二小姐来王府做客,可罗老爷又实在不喜本王,这才出此下策,刚才本王还想着今晚请罗二小姐去清辉楼好好吃一顿,既然宗越兄也来了,不如一起去吧。”
罗宗越黑着脸一把拽过罗襄忆:“不劳王爷破费了,若说吃食,我罗府未必就比王府差,小妹想吃什么回我罗府应有尽有。咱们走!”
罗襄忆被罗宗越拖着手往前走,一边扭头看了看南门岭,他一身高贵地站在那里,脸上噙着淡漠的笑意目送她离开。不知怎地,罗襄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罗宗越上了马车,一声不吭地坐下。从得知襄忆和王爷失踪起,他就心里惦记的很,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挚交,无论哪个出事,都会令他难以接受。他甚至会自责,自己堂堂一个大理寺卿,竟然连身边人都护不住,还谈何给百姓做主。
是以今日下了朝,他着急忙慌的出宫,想看看翠微是否好些,可接着查找线索。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出门就遇上罗府的小厮,说是二妹妹被岭安王劫走了,只怕今日大街上很多人都看见了。
他顿时脚下晃动了几步,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昨日还去找过丹青,还苦口婆心地告诫他这件事的影响性。却原来,被蒙到鼓里的只有他自己!恨,真的恨!
罗襄忆坐在他对面,看着心中郁闷的罗宗越觉得有些不忍。毕竟他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有此一趟,这临州人谁不知罗府大少爷和岭安王爷的关系,如今无比信任的挚友毫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妹妹掳走,对他而言该是怎样的打击和羞辱?
她低声唤了句:“大哥哥。”
罗宗越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大哥哥可是在生襄忆的气?”
“你本就是受害者,我生你的气做什么?”
罗襄忆歪着头看他:“那大哥哥为何不理我?”
罗宗越叹了口气:“我本以为王爷与你算是个好归宿,这才一手想要促成你们,如今看来,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罗襄忆心里有些感激,难得这罗府还有人肯为她多想几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青山院,罗宗越在前头向罗傅益回话。
屋里除了罗傅益和许西宁,剩下的几房姨娘也难得的聚的很齐。
罗襄忆心想,也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反正不会是因为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罗傅益盯着她沉思了片刻,挥挥手:“你们两个也落坐吧。”
许西宁点点头:“今个咱们商量商量回江宁老家祭祖的事,宗越你是嫡长子,也说说你的意见吧。”
方姨娘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算哪门子的嫡长子?这罗府的嫡子只有一人,那就是罗云汉,只不过这罗二少爷早就被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给纵成了浪荡子。
许西宁心知肚明方姨娘在笑什么,心中不悦地看了罗傅益一眼,抬上去的正室,到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罗傅益轻咳了一声:“好了,今日商量大事,你们就别再那说有的没的了。前两年我人在外地忙,过年也没能及时赶回来,是以祭祖的事就耽误下了。既然今年我正巧在府里,江宁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想要大办,让孩子们也都回去,所以今日让大家都过来,就是商量商量去多少人,都有谁去。”
许西宁点点头:“原本祭祖就是由老爷和当家主母去,今年又特地交代让把几位少爷也带过去,这都已经不少人了。咱们这一房人丁兴旺,去的多了也是浪费,路上更是要耽搁不少时间,老爷您觉得呢?”
方姨娘白她一眼:“夫人这话倒是好笑,老爷身边就跟着您一个,那如何伺候的好?莫不是您存着什么私心,想趁机故意将我们这几个姨娘仍在府里?”
许西宁冷笑一声:“方姨娘这话倒是奇了,且不说老爷身边跟着春兰,我身边还有春思和春影,别的伺候的更是有的是,怎么就伺候不好老爷了?”
“呵呵,那才更可笑了,夫人宁肯让一群无关痛痒的丫头们跟着都不肯带上我们,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你说呢,乔妹妹?”
乔梦凌有两个儿子傍身,自是从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不过方楚云这般突然地提起她,也不过是因为罗府的三少爷罗松上一直就在江宁老家。她赌乔梦凌一定会想去看看。
乔梦凌扭头见方楚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微微一笑对罗傅益说:“老爷,奴家生重钦的时候伤了身体,如今一直在休养着,大夫也说奴家不适合长途跋涉。只是奴家心中挂念松上,前几日听说您要回去,就连忙赶制了机身衣裳,顺带着给老爷也做了些,您等会儿跟奴家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到时候也帮奴家给松上带去,多考问考问他的功课,别给落下了。”
罗傅益笑着捋了捋胡子:“还是凌儿知道挂念为夫。说起来这么多孩子里也只有松上最像我,当初跟着我到处照顾生意从不喊苦,小小年纪就是一把经商的好手。这些年一直在江宁负责生意,想来已是大有进益。你也莫要担心,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顾此失彼的。等过两年,我就让他去别处历练历练,等上了手就让他回来多陪陪你。”
乔梦凌有些真心实意地起身说:“多谢老爷。”
不管她当年是如何嫁入罗府,也不管她对罗傅益有多少感情,她对自己这两个孩子是真心疼爱。每次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就想放手让他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困在牢笼里。
方楚云本是想逼迫她跟自己一个战线,谁知人家压根就没有要去的意思,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安歆沐也有些失望,她性子活泼,总想着趁机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更何况她嫁进来的晚,还从来没有去过江宁,只是听说江宁山清水秀就生出了无限向往。
“既然凌儿都不去,你们几个就都留在府里吧。只是……”罗傅益看了不远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罗襄忆一眼:“襄忆也跟着去吧。”
一句话让全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罗襄忆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自己去作甚么?江宁罗家只怕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
罗傅益自有计较,虽然她跟岭安王的事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可是这事江宁人可不知道。江宁大户也是奇多,以罗襄忆的美貌,在江宁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并不算难。不管怎样,也比嫁给岭安王强,他实在太不可控,未必将来就能给罗府带来好处。更何况皇室的事难说得很,现在皇上事事顺着他,等将来太子继位如何待他也未可知,一个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方楚云一听急了,这满屋子人都有儿子,只她自己和死了的冷若戚是闺女,如今连二丫头都跟去了,只剩下她们娘儿俩在府里守着,不是打她的脸呢!
“老爷!您若是给二丫头带上了,也要给盈儿带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罢了罢了,那就把几个孩子都带上吧。”
祭祖的事总算就这么商定了,说是打算三天后出发,许西宁忙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一时间罗府下人都形色匆匆,生怕哪里想的不周到惹了主子不快。
罗襄忆松了口气,陪了这半天的罪,总算是能回秋北阁了。这几日她先是连夜去救紫烟,又照顾南门岭,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在岭安王府担惊受怕,身体上早已经撑不住了,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屋好好休息一下。
罗襄忆进了秋北阁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她心里有些生气,这个小宋真是的,如今倒是连门都懒得看了。
她也顾不得跟他们计较,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奇怪,轻声唤了几句,仍是无人应答。
按理说她消失了这么多天,水芝和翠微应该是很着急才是,怎么这连人也不见了。她心中着急,却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地,不由多想就和着衣服躺下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陈桃之刚对翠微施完针,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起身喝了口水。
水芝上前将翠微的衣裳穿好,对陈桃之说:“小厨房里有羹,我去给陈大夫端一碗吧。”
这两日她将陈桃之的用心都看在眼里,不知不觉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几分。
陈桃之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只是不知姑娘能不能弄来好一点的素锦,翠微姑娘的伤可以涂药了,咱们常用的纱布容易沾染膏药而且容易粘连在皮肤上,只怕会对翠微姑娘造成更大的伤害。素锦就不一样了,它虽然固定性不是太好,但是换药的时候不会撕扯皮肤,更让她少受点罪。”
水芝细细听了,想起去年青山院还送来过一批素锦,忙对他说:“我记得咱们这儿正好还剩的有一些,都在二小姐的房里放着,我这就去拿。”
陈桃之点点头:“姑娘放心,我在这儿守着。”
水芝得了他的话这才小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