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襄忆披着厚厚的大氅,靠在栏杆上出神。水芝端着小厨房刚做好的羊肉羹从远处走来,一眼望去,只觉得二小姐肌肤胜雪,眉眼夺目,不过是面无表情,却自有一股慵懒风流的味道。
手上的羊羹从缝隙里冒着热气,在空气里很快地消散。这样冷的天,若是不快些用掉,只怕一会儿就要凉了。
这样想着,水芝加快了脚步,刚刚走过回栏,见院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她有些惊讶地看去,是消失了许久的岭安王。
她快步走过去将羊羹放到屋里的桌子上,又合上门赶紧离开了。她总觉得二小姐对岭安王有种莫名的纵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她一个奴婢能过问的。
南门岭快步走过来,一张俊脸猛地凑到罗襄忆面前。
罗襄忆被他吓了一跳,一脸惊悸地捂住心口。
她刚在心里想,这是临州今年的第一场雪,也顺带想到了他,没想到他就真的踏着雪来到了她的面前。
南门岭伸手将罗襄忆的手拉到怀里,有些心疼地说:“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做什么,你瞧瞧,手都冻红了。”
南门岭的手宽厚又温暖,她任由他拉着不想动,每到冬天仿佛动一下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南门岭一脸无赖地冲她笑:“本王这么久没来找你,你可生气了?”
“我生哪门子气,你爱来不来!我就是替二哥哥和紫烟姑娘不值,亏他那样信任你,让我托你去办事,结果就硬生生拖到了今天,如今见着他我都只敢躲着走。”
南门岭笑的更开心了,伸手在她脸颊上戳了戳:“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罗襄忆瞬间红了脸,扭到一边不肯看他。
“都是本王的错,你莫要难过。紫烟姑娘,本王一定帮你救出来。你别生气,本王这些日子确实有不得不做的事,今日才刚刚忙完,只顾上回去沐了浴就小跑着赶过来。”南门岭上前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大氅里,感觉空气中都是她的味道。
南门岭略带撒娇地说:“本王想你的紧,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可只要想到能见到你,本王就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罗襄忆被他突然而来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头脑空白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抱了半天,这才想起桌子上的那碗羊羹。故作镇定的跟他说:“我早上起的晚了,也还没有用饭。刚小厨房做了些羊羹,这样的天气喝着正是暖身体,你陪我用些吧。”
南门岭闷声笑了起来,那掩饰不住的笑意带的身体一抖一抖的。他就知道,她是在乎自己的。
罗襄忆被他笑的有些恼羞成怒。转过身一把推开他:“我瞧你精神的很,哪像是两天没有吃饭的样子?定是你在编谎话诓骗我。反正你也不觉得冷,就自己待在这里吹冷风吧。”说完摔门就要往里走。
南门岭眼疾手快,赶忙伸出脚卡在门缝里,轻松的将门打开来。紧追着罗襄忆的身影走了进去。
罗襄忆打开盖子,饭盅里的热气瞬间涌了出来。整个屋子都被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所包裹。罗襄忆给自己盛了一碗,舀了一勺尝了尝,热度刚刚好。
南门岭见她不理自己,也不见外,自己起身拿个碗盛了满满一碗,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罗襄忆其实早上已经用过饭了,如今正值深冬,罗傅益怕几个少爷读书太累身体受亏,就吩咐每日上午下午都加一餐,连带着她们几个小姐也沾了光。她只随便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静静地坐那儿看对面那人大块朵颐。
南门岭将饭盅里的羊羹用了个干净,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笑眯眯地看向望着他的罗襄忆。
罗襄忆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招架不住,晃动着眼神岔开话题:“紫烟姑娘那儿你打算怎么办?我问过她了,那个男人是工部尚书敬和千,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人。”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明天晚上,我保证将那紫烟姑娘给你带出来。”
罗襄忆小声嘀咕:“什么给我带出来,是给你自己带出来吧!”
南门岭将她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打趣地问她:“本王何时说过对她有意思了?”
“你是没说,可你眼都不眨地偷看人家,傻子也能猜到。”
“我是偷看了,可是看的又不是她。小傻子!”
罗襄忆还想再说些什么,南门岭打断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玉镯递给她:“送你的。”
罗襄忆接过来细看,这块是难得的血玉,质地好,自然形成的花纹也很是别致,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又怕表现出来让他得意,故意板着脸说:“莫名其妙地干嘛送我东西,凡事总讲究个礼尚往来,你想要什么,回头我也送你一个。”
南门岭没忍住,凑过去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把你送给我吧。”
还没等她反应,南门岭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外,背着身朝她摆摆手:“本王还有个人要见,等明晚我再来接你。”
罗襄忆将那镯子带在手腕上,用衣裳仔细地遮起来,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南门岭上了马车朝皇宫疾驰而去,皇兄还在等着他复命。
南门岭进了大殿,李文福正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忙迎上前去说:“哎呦喂我的王爷啊,您可算是来了,陛下都已经等您半天了!”
南门岭来不及停留,边走边问他:“皇兄可是在书房?”
李文福在他身后紧紧跟着:“没呢,陛下刚在书房批奏折,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东西都给摔了。现下说是头疼难耐,宸妃娘娘在偏殿陪着呢。”
发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如今皇兄有恙,都是宸妃娘娘侍疾的吗?”
李文福“哎”了一声,“陛下近些日子头风越发严重了,还都指定要宸妃娘娘相陪,许是觉得娘娘善解人意又不聒噪,图个清静吧。”
南门岭点点头,大步跨进了偏殿。
“臣弟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南门煜听见声音,从榻上起身,虚扶了一下:“你的日子过的倒是逍遥,这么久才肯来看看为兄。”
南门岭笑着起身,自顾自地往凳子上一座:“皇兄这有宸妃嫂嫂相陪,哪里还要臣弟在这儿讨人嫌,这点自知之明臣弟还是有的。”
宸妃瞪他一眼:“瞧你个皮猴子,这也是胡乱打趣的,仔细一会子你皇兄剥了你的皮!”
她起身微微朝皇上行了一个礼:“陛下,臣妾就先告退了,阿岭难得进宫一次,你们好好说说话,臣妾回去备上好酒好菜,在明华宫恭候二位大驾。”
南门煜笑着拍拍她的手:“还是梓秋知朕。”
宸妃出了殿门,猛地收起脸上的笑意,盯了在殿门口守着的小巍子一眼,这才上了舆车。
小巍子心里了然,对一旁的宫女说:“没瞧见岭安王来了,还不快去备茶。”
小宫女忙应了声,小跑着走了。
南门煜起身示意南门岭跟上他:“李文福,把门口给我守好了。”
李文福赶紧关上门,在门口站得笔直。
南门煜带着南门岭进了书房,从厚厚的折子里抽出一本扔在地上:“你自己瞧瞧,辛子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是觉得朕不敢动他就想骑到朕的脖子上来了!”
南门岭弯腰拾起奏折,的确是左相的折子。
“这个文钦,是嘉和十二年的进士,后来点了太仆寺寺丞,但是为官以来,碌碌无为,搬弄是非倒是一把好手。朕眼看着他出出进进左相府,完全没把朕放在眼里!”
“嘉和十五年,左相上奏将他擢升为正四品太仆寺少卿,连升两品。虽则有些破例,可有左相扶持,文钦又在职位上无功无过,倒也说得过去。现如今竟然要将他擢为大理寺卿,看来左相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南门岭接着说道。
南门煜冷哼一声:“他辛子期还当朕是当年那个事事仰仗他的毛头小子吗?这次,朕偏不让他如愿!”
南门岭知他在气头上,只低着头看奏章不肯接话。
送茶水的小宫女小跑着回来,抬脚就要往里进。
小巍子叫住她:“你这是要干嘛呢?”
小宫女一脸无辜:“公公不是要奴婢给王爷上茶吗?”
小巍子夺过茶盘,没好气地说:“没瞧见里头说话呢,你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去,还不丢了脑袋!还是咱家替你送进去吧。”
那小宫女连连道谢:“多谢公公,公公大恩,奴婢定当铭记于心。”
小巍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他定了定心,端着茶盘走了进去。大殿里静悄悄的,他有些奇怪,又大着胆子往里走了走。
李文福一扭头就看见他贼头贼脑地往里看,走过去低声训斥他:“你不好好守着外头,进来做什么!”
小巍子面上恭敬,支着耳朵偷听:“小的想着王爷来了想给他上杯茶。”
“上茶自有宫女,哪里轮得着你?还不赶紧滚出去!”小巍子点点头,又偷偷伸着脑袋往里瞧了瞧这才出了大殿。
你个老东西看你还能得意几年,等我有了机会,第一个除掉你!小巍子恶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