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衾茶的辱骂还在继续,白衾华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带着些许控制不住的泪花的双眼看着白衾茶正嫌弃地拍打着自己的衣物。她刚刚明明没有撞到她的,明明是就要撞上的时候避开的,明明……
白衾华:“姐……”
白衾茶上脚便是一踹,呵道:“住嘴,恶心人的玩意儿!”
这话白衾华听过不少了,她本以为自己已能习惯,却不知原来每一声都这般刺耳。
“若不是今儿个本小姐心情好,准要你好看!”
白衾华怔怔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怕本小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白衾华一点都不想流眼泪,可是有些事并不是意愿可以决定的,“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尽可能地弥补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就算是因为母亲,母亲她也……
“为什么?呵,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跟你那下贱母亲一个样。之前勾搭二殿下,现下往这边走,莫不是又瞅上了姬家?呵,果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心里也就尽是这些龌龊玩意儿。”
“你……”白衾华脸色发白,她知自己母亲或许有错,但这也都是长辈们的事了,现在白衾茶这话,着实太难听了些。
可惜在骂人这方面,白衾华显然没有白衾茶的功底,除了一个“你”外,她什么也说不出。
“怎么?你这贱种还想干什么?”
说着,白衾茶抬腿又踹了白衾华一脚,这回发狠了用了些灵力。白衾华没有防,一下子就有些气血上涌,嘴角溢出殷红。然后就看着她在地上瑟缩着身子,好像要把自己揉成一团,好生可怜。
白衾茶被她逗笑,嘴角的笑容还没有尽数咧开,就听到一个声音:
“白小姐这般作为,着实有失大家风范!”
一时间,好像消声了一样。
白衾茶全身一怔,面上立刻出现了些许名为惊惧的东西,她僵硬地转过身子的时候还试图解释着:“我,我不是……”
任何言辞已经变得苍白,就算她是无辜的,这里可不止一个人看见了她在打骂白衾华呢,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挑起的。白衾茶垂下了头,不再辩解,就看着一边的水池。
一池的死水,也没见着鱼,映着天际和周边景色,格外清冽!
姬疏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碰上了这样的戏码,她不过是寻着由头带着余晏明四处走走罢了,若是能无意间去了什么他们本不该去的地方就更好了。
只不过这才几步啊,她真的很想怀疑这两人就是故意堵着他们的!
话说回来,天知道她在看见小白莲被白衾茶这般狠虐的时候,心里是多么舒爽。但是她不能崩,不能崩了她高贵又平易近人、善意满满又温柔至极的姬家少主的人设。
“白小姐不如听我一句?”姬疏妄的声音还算是和善。
白衾茶还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聪明地闭上了嘴,那垂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尽是好好认错的意思。只不过当她的视野里姬疏妄的裙摆从身侧而过时,白衾茶还是皱起了眉,目光跟过去:她要……
怪石嶙峋,似乎也就是随意的堆砌便造就了这么一片极好的园林风景。用墨色绘着祥云菩提的白墙上是有着菩提叶镂刻的洞窗,洞窗将淋下来的金色阳光打乱,内侧便显得暗了。而假山置景中,一个白衣女子正瑟缩地坐在地上,另有一个人徐徐靠近。
姬疏妄蹲下身子要扶小白莲起身,白衾华却好似把姬疏妄当作了救命稻草,看见她的手就立刻拽住。姬疏妄倒是没有什么拒绝的动作,温和一笑,还抚着白衾华的背好似安慰,这样也就没有当即扶着她起身。
姬疏妄好似感觉到白衾茶的目光,抬眸对上,接上了刚刚的话:“姐妹间哪有什么说不清的。”
白衾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闭上,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白衾茶现在真的很想给姬疏妄一个大白眼了:这贱人这么拙劣的演技,这么虚假的表情,这两人看不出来嘛!她刚刚根本就没用多少力,她凭何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贱人,竟敢算计于她!
姬疏妄:“姐妹终归是姐妹,在府中相互激励,在府外相互扶持,本该是规矩。”
白衾茶又是转眸看了姬疏妄一眼,也就是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她是将自己的情绪都收敛起来了,但是那委屈劲儿却一点也没少。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心事一般。
“你知道什么啊!”一声怨怪,声音很小。
姬疏妄没有接话,看着白衾茶。而小白莲似有所觉般本来紧紧抓着姬疏妄的手更是紧了几分,惹来姬疏妄的注意,更是不由得在她耳边安抚几声。
白衾茶忍不住看过去的时候,刚好见着姬疏妄轻声细语地安慰白衾华,一时间竟委屈得红了眼。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贱……她多么可恶。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娘,我母亲也不会日日以泪洗面……你这外人,就见着这些,你凭什么明里暗里的说我不是,你知道些什么?你,你……”白衾茶是真气,随后又有些懊悔,她明白自己是多言了,后知后觉地轻咬着唇,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反而一阵踌躇。
姬疏妄淡笑,明明还在拍着白衾华的后背,动作轻柔,却又温和地对着白衾茶说道:“如此,是我误会白小姐了。”
白衾茶看着姬疏妄这般举动,怎么会真的信她的言语,气呼呼一句:“她也尽会装成个受欺负的样儿,讨人怜。”
说着,白衾茶煞有其事地瞪了姬疏妄一眼。
姬疏妄还没回什么,她便扭头跑了,路过还在远处看戏的余晏明时,还故意撒气般地推搡了他一把。也亏得余晏明大气,根本就不会在意这种被宠大的任性小孩。
就在转身之际,白衾茶其实听到了那专属于姬疏妄的温柔话语:“九歌拙见,这位妹妹是真心当小姐是姐妹的。”
白衾茶暗自咬紧了牙,心里的愤恨憋着难受,禁不住发泄出来也就是一个不满地“哼”。
所幸她很快就跑没影了,心中对姬疏妄本来有的那份好感也渐渐磨成了又爱又恨。当然,恨多些。
等白衾茶走后,姬疏妄的注意力全放在刚刚被小姑娘推了一把的余晏明身上了,想着这边上还有一个大麻烦,还是说道:“让余先生看我笑话了,只不过如今……”
姬疏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还一脸惊魂未定的白衾华,余晏明点头,道:“我先回了。”
果然很余晏明呢!姬疏妄看着余晏明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走的身影,心中还是觉得有些怀念的!
芭蕉宽大的叶子已经枯黄,耷拉下来,奄奄无力的样子,姬疏妄就搂着白衾华在它的边上。枯叶和白衾华那惨白的面目相对,其实还挺是个那么一回事的。
“我送你回去。”姬疏妄施力将白衾华扶起。
白衾茶走后,白衾华的面色眼见的好了起来,如今便有些恍惚地看了姬疏妄一阵,然后点了点头。目光还是有些呆滞,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若不是清楚这白衾华确实没有受多重的伤,姬疏妄真的觉得自己会被这人的表面功夫给骗了。
这演技,着实高呀!
白衾华虚虚指了一个方向,姬疏妄当即带着她往那边走去。
左右是修剪得上好的盆景,又小又矮,倒是讨喜。只是不知这白家讲究的是什么格局,反正绕过来绕过去眼见着都是一个样的房子和相差无几的装饰。看得多了,也便是最初的那份讨喜也没了。
白衾华的居所就在前方不远处,是快到了。
“我……”长久的沉默终于被白衾华打破。
其实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白衾华就渐渐表达出“自己已慢慢从白衾茶的阴影中缓过来”的意思。那种循序渐进的感觉还真的就被这人给演出来了。
姬疏妄在那一刻还真的是挺是敬佩这个人的,但也就是那一刻。
自然,她是不知道自己的演技照样是出神入化的,只是在于她愿不愿意演罢了!
“嗯?”姬疏妄侧头看她,嘴角微扬,很是温柔。
“我,我是故意的。”白衾华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或许前面确实是白衾茶故意挑事,毕竟她本来就有意躲开了,她白衾茶又怎么能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但是自从瞄见姬疏妄和余晏明,借着白衾茶的那一脚,她也就借机演了这一遭。丝毫没有一丝负罪感,毕竟是白衾茶先对她不仁,她对她又何需义。
以往白衾茶借着她母亲的名义怎么欺负她都行,就当是为了还债,她便也受着了。她也有愧于白衾茶,尽自己所能弥补她。但是现在白衾茶想要她的命,她难道就真的躺平任她取命吗?
洪岭那件事,她还记着呢!
其实洪岭回来时候她便想找白衾茶质问了,但是白衾茶没有给她机会。
一回两回如此,三回四回,白衾华便是问也不想问了。
不甘也就这样在心底种下了种子,而在刚刚白衾茶刻意招惹时,她不得不承认,她起了杀心。
“嗯。”还是那个记忆中的笑容,完美得挑不出一点瑕疵——白衾华觉得,她知道天神该是什么样的了!姬疏妄继续道,“你若觉得对,那便没有错。你若觉得自己错了,那也是对的。”
“你……”白衾华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冲动,有些怅然地看着姬疏妄。
美好的神灵绝不会赞赏她的罪恶,向她露出的微笑也已是神的恩赐,她不该再妄想其他。所以她刚刚的话其实是希望她向白衾茶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似乎认准白衾华有话要问她一样,姬疏妄道:“你若想问,我便会说。”
“你……觉得我不该这样做?”说完,白衾华就怕了,怕可能从对方口中冒出的“讨厌”和“厌恶”。可是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她心中也已然敲定了结果,她如此不过是心存侥幸地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姬疏妄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方才白小姐所说,我不明因果应不予置评。然,我知你心性,非是歹毒之人,若是刻意为之,必有其因。所以,你若觉得自己没错,便是对;你若觉得自己错了,也是对。”
因为心性,不会为恶,是吗?白衾华的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