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香皱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狠辣。”
“狠辣并不存在于人心，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罢了，”亦安说道，“你看洛辰百步穿杨，在战场之上杀人不眨眼，但你当真觉得他心狠手辣吗？”
“不过因为他善于武术，所以不得不总向别人展现自己凶狠的一面。而我向来不理会军事，只顾着清闲度日，所以才显得格外善良罢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长香说道，“洛辰如若不是神射手，他也会在政事上有自己的手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情刻在骨子里，是除不掉的。”
亦安笑道，拍拍她的肩膀，“那你是在说我生来狠毒了？”
“并不是，狠辣太微不足道了，对于你来说，还是说心思深沉才好。”长香冷笑。
亦安摇摇头，爱怜地看着她，“你还是年轻，不明白诸多事情的要领。都说人生来是一张白纸，是否是白是黑，不关乎天命，只在乎环境罢了。”
“我不想和你辩论，”长香把头扭向一旁，“反正说不过你。”
亦安笑了笑，把她拉下来坐在椅子上，又取了杯子来烧了一壶龙井递到她眼前，“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你可是圣女，看很多事简单得很，我自小生在深宫中，自然和你不同。”他盯着长香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只要你记住，这次的事情可不是儿戏，你一定要好生跟在我后头，我觉得此行会有千难万险，不是好对付的。”
长香有些紧张，皱眉犹豫一会，“你可要我替你算一算天机？”
“不用了，天机又如何，事成终在人为，”亦安淡淡说道，“你贵为圣女，算的是天下要事，还是不要为我破费心神才好。”
“你是皇家子弟，我本就该护着你的。”长香微笑着直起身，拉住洛辰的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挥出左手舞出巫术。
她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然是一片星空璀璨。她轻移莲步，一跃而上，伸出手去摘下一串星云，握在手里仔细看着这微弱的光芒，伸出手指摁在星云里不住喃喃。
脑子里忽地闪过许多画面，一片噪声雪花的空白里，平添出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似乎是带着哭腔一般凄惨哀愁。
“你杀了我吧！”
声音骤然而止，紧接着就是无尽绵延的绿色，青林环抱的深山中，亦安站在上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脚下却是万丈深渊不见底。
紧接着画面一闪而过，一个小男孩哭着从街角跑过来，扑在一个倒在地上的人跟前不住痛哭。小狼的眼睛早已经失去了神采，可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剪刀，张的大大的嘴巴仿佛在诉说无限恐惧。
长香猛地清醒过来，喘着粗气一下子扑到亦安的手臂上，不住咳嗽起来，冷汗直下。
这究竟是什么？
她从成年后，还从来没有占卜过什么。原本以为只不过和往常一样，是片段式的事件回溯，现在看来，怕不是这样简单。
圣女的灵力高强，占卜出来的一定不会是普通的未来。她觉着刚才所见的画面，必然是有些什么她还摸不透的玄机，所以才参不透其中的道理。
或是说，因为亦安是皇族，所以她才看不懂他的命数？
“怎么了？”亦安一脸紧张，连忙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手怎么这么冷，是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
“没什么，”她摇摇头，不住抱紧了双臂，咬牙道，“是我辜负了圣女的英明，竟然会被幻境吓住，连个命数都参不破。”
“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我刚胜任圣女不久，所以才一时不习惯这样的梦境暗示，”长香浅笑着抬起头，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推开他，“你不用担心，让我思索几天，也许就有结果了。”
“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休息一会，”长香低下头，把头塞到膝盖里，不想再理会亦安的关怀，“别吵我。”
亦安走出的脚步声远了，长香才猛地抬起头，立刻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偷偷从船舱后头钻出来，轻手轻脚地运了轻功，踏着水花朝小狼的扁舟飞身而出。
她刚看到小狼的身形，正要叫住他，却看到小狼此事正背着身子，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她思虑一番后，还是小心站在边缘上，并没有贸然上前。
我可不是故意听你说话的，长香暗自想着，安慰着自己一颗扑通直跳的心。我只是来找你问问部落事情，现在你在忙，我只能在一旁候着了。
小狼丝毫没有关注到长香的到来，以一个无比诡异的姿势跪在扁舟后面，脑袋趴在水面上似的，喃喃说着什么话。“现在他们还没有怀疑我们，”小狼低声说道，“你还是继续跟着。”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要小心着。”
“知道了，那个银针单纯的很，倒是她身边那个男子，似乎聪明的很，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回去后你让少爷暗中查一下。”
长香发觉不对劲，下意识蹲下来，一把拿出所有银针握在手里，紧绷着神经死死盯着小狼的背影，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她不知道小狼究竟在和谁聊天，但在此事，无论她再怎么傻也知道，这小狼怕是要暗算他们了。
如果她一个人，大可以把灵力唤出来，直接把这扁舟烧得连丝都不剩。但如今亦安在前头，倘若惊动了南荒的人，怕是亦安更难以和部落交待，无法立足了。
皇族还真是麻烦死了。她忍不住心里抱怨一句，手里的针都有些握着发烫，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现在格外紧张。
或许是被刚刚的占卜吓住了，又许是花费了太多巫力。她一下子竟然有些站不稳，一个波浪打过来，长香猛地一下湿了鞋袜，狠狠一滑摔在船上。
“谁？”小狼立刻回过头，一个人影一下子从船边上掉下去，长香还没有看清楚是男是女，那个影子就消逝的无影无踪，“怎么是你？”
小狼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长香，目光逐渐狠辣起来。
“那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长香正要飞身出针，脚却被猛地拽住，巨大的力气将她整个人从扁舟上拽了下来。冰冷的水灌进她的衣服，寒冷使得她一下子清醒极了，一把将针刺入脚上抓她那人的手臂上，唤出所有灵力一把将那人拉过来，想要直接一拳打死他。
一张女子倾国倾城的脸浮现在她面前，生着鳞片的面容配上尖利的耳朵像是在宣告着警戒。
竟是鲛人。
那人不由分说地掐住长香的脖子，逼着她吐出肺里的空气，把她拖向无尽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