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竞渡如火如荼,小伙子们牟足了劲争夺桂冠,岸上围观的松山人嘶喊震天。
最终是东福煤栈的符掌柜手下的矿工力胜一筹,拿下了今年龙舟赛的头名与赏金。
龙舟赛开始时,画舫主人便命船工撤去连接岸边的吊板,又命舵手一路摇摇橹紧跟在龙舟后头不远处。画舫上的游客欣赏赛事十分尽兴。
眼下画舫主人又再开起吊板连接岸上,舫上游客可下到岸上,岸上行人亦可自行上舫来。
龙舟赛结束,日头已偏西了。端午这一日的重头戏就算是过去了。岸上节庆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有些领了家人归家了。还有一些未尽兴的,怕是要闹腾到宵禁。
于向之几人并不急着返程,今夜还是在于家别院休憩一晚,赶明儿再回府。便在画舫之上点了饭菜,将晚膳就地解决了。
用过晚膳,天色已是有些暗沉了。一行人正要分了两拨逛一逛画舫消食,那边过来一人喊住他们,又几步小跑到唐琬跟前,不是朱茹本又是谁?朱茹本偶然“路过”,直道有缘。于向之与陆七娘另走一路,笑言不扰了年轻人。唐瑜、唐琬、于又灵与朱茹本便自行一路,说好稍后汇合一道回去。
画舫之上备有各式各样的玩乐器具。有投壶、木射,亦有双陆、手鞠,更有妙龄者歌舞表演。
画舫外头夜色渐至,远处零星烛火渐起,是百姓人家归了各家了。
唐琬想家了。
一日在外,热闹过后就是满身的疲乏困倦。唐琬恨不得若是眼前就有个大浴桶,她定飞扑着跳进去,将身子泡进温热舒适的水中,最好再洒一些花瓣。那可真是极致享受了。
朱茹本前些日子收到家中母亲书信,信中将濮阳长公主举办赏花宴会那日情形略略提了两句。原本朱夫人也盘算借机与苏瑶探一探口风,不料被嘉义伯府抢了个先。她便不好再开口了。只道是再过些时日再打探打探。
朱茹本收到书信时,一着急上火差点儿没忍住去松山书院找唐家兄妹“联络感情”,硬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碰巧他在的那处卫所近日有一场练兵,他忙活了许多天,一晃到了端午才被放了休假。本来也打算瞧一瞧唐家兄妹是个什么章程,不料去晚了一步。书院中递出来消息说主家领着唐家两位公子进城去了。
他又不知道于家别院在哪,只好垂头丧气另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了事。
那会内城河上厮声震天,他也跑到岸边上观看赛事的。亏得他眼尖瞧见后头几艘画舫上有一个身影眼熟,忙兴冲冲追着画舫就等它停岸了。画舫一停,他忙不迭溜上去与心上人来个“偶遇”。
这会儿,他只恨这画舫为何不建得大些,只恨时光短暂,不能与唐琬多待一会。
到了天边黑透了的时候,朱茹本万般不舍走在于家几人中,跟着一道往画舫下走。唐琬与于又灵走在他后头不足一尺处,他心不在焉的,正在想用什么借口再赖上心上人一会?想着别的,脚下脚步便慢了,一不小心没有站稳,险些从吊板上跌进内城河里去。
身子歪斜时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扶手的铁链子,却不防手肘顺着身子的势往后用力一顶,竟顶在了唐琬眼上。唐琬顿时双眼吃痛,天旋地转。
发生在一刹那,唐琬慌乱之中身子不稳,一下便从吊板与铁链中空处直直栽了下去内城河里。唐琬周身的婆子丫鬟全呆了,冬桃也一时怔愣。于又灵虽反应极快,几乎瞬间伸出手去拽唐琬,却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唐琬跌了出去。
朱茹本还没明白发生什么,转头懵懵,唐瑜却看见于又灵几乎是手抓空了那一瞬,便又跟着唐琬跳了下去。
此时天色已暗,湖水一片漆黑,只得画舫才将亮起的几盏彩灯。众人都被眼前情境吓住,四周人听得这边动静,相互询问,即刻又有附近路过之人大喊起来:“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唐瑜在于又灵跳下去时,二话不说也跳了下去,一时心中又急又怒。既要担心阿琬又要担心阿灵,气恨阿灵为何要跳下去?阿琬是个不会水的,若有个万一,岂非再搭上一个?
陆续又听得两三声噗通声,这是朱茹本与附近听到呼救赶来帮手的过路之人。
陆七娘心中着急,于向之一边安慰她,一边目不转睛看向下面河面。他心中只担心阿琬,至于阿灵,水性甚好,绝无问题的。
唐琬跌落的地方,距离岸边很近,听得乱声围过来的人群只见近处河面上几个人影影影绰绰。其中一人扶着最早落水不住挣扎的人,缓缓游向岸边。
众人齐心协力将河中几人拉到岸上,唐琬吃了许多河中水,甫一上了岸,便吐出来好几口。再看另外几人,四男一“女”,全都是周身湿透,直往地下滴水。
于家在松山是有名声的人家,围观之人都认出于向之与陆七娘,再看形容肖似陆七娘的于又灵,于又灵的身份便不难猜。如今众人见是于家的小姐急慌慌跳入河中去救一个少年郎,心里不免有怪异之感。
唐琬有些虚软,被于又灵扶依着躺在“她”身上,于向之、唐瑜先是快步走至唐琬身边,细细看她面色,又脱下外袍为她与于又灵盖上。陆七娘与拔刀相助的路过之人道了谢,那边一个婆子已找来一驾租用的车马。于向之一行人迅速乘上,一路急奔返回别院。
唐琬并无大碍,郎中一番望闻问切,只道是遭了惊吓,又恐受寒,服用些驱寒压惊之物便好了。又道眼部有些青肿,外敷几日便可复原。
于向之亲送了老郎中出去,陆七娘则留在室里亲自看顾唐琬。唐琬躺在榻上与陆七娘说话,心里觉得自己这一番动静,真是折腾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唐瑜见妹妹无事已回房沐浴了。有婆子得了陆七娘吩咐,已去熬煮姜汤。冬桃满心自责,守着主子不肯离去。
不肯离去的,还有恨不得剁了自己一个手臂的朱茹本。
西厢房中,夏菊服侍于又灵沐浴过,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又将婆子端上来的一碗姜汤一口饮毕。于又灵与夏菊道:“走,咱们去看一眼阿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