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家明低沉稳重的读书声，六六渐渐睡着了。美玉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对家明说，“我想和你谈谈。”
“你有事？”
“我们俩的事。”
“我听着。”
“我们离婚吧？”
“你还在生我的气？”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的好。”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不是你保不保证的问题，而是我坚持不住了，如果我把住你不放，我会想要得太多，最后得不到，我会疯的，只有我选择放弃了，我想我才能解脱。”
“你不要冲动，我们还有六六，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我需要的是鲜活的爱情，不是规规矩矩的责任。我有时更需要吵架，生气，而不是相敬如宾的客气，我们在一起是工作吗？我喜欢一个家的活力，不确定的随意，激情四射的创意……”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做不到。”
“我知道，只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我的力量可以改变，我以为我的爱情可以容纳。”
“我的性情一直如此。”
“我可以感受到你对小夏，平静中迫切的关心，你有热情，只有她能激活你的感情。”
“美玲……”
“别否认，那是你的心。”
“对不起，美玲。”
“你对不起你自己，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们三个人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是我不够果断，是我的错。”
“我用尽力气去爱，却爱得空荡荡的……我爱得累了，我想只有我放弃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才能释怀，不然我会纠结得心疼。”
“我不会离婚的。”
“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执着？你这么谦和的一个人，非要折磨我吗？非要让我被你这块石头冰得心凉，让我对人生无望吗？”
家明被美玲的话逼得无路可退，“小夏已经走了。”
美玲怔了怔，才说，“哦，原来是这样……”
“我没别的意思。”
“为了让她内心平衡和安宁，你宁愿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捆绑你自己，甚至付诸人生……你太伟大了！”美玲咬牙说。
……无声的沉默。
“既然这样，你尽快和我办手续吧，不要因为你们的自私，再搭上我的人生。”终于美玲下定决心。
“不要这样，六六会难过的。”
“为了不让她的将来难堪，我们还是和平分手吧。”
陈萍拎了一桶水放在客厅的中央，准备给小帆洗脚丫。
“小帆，先坐好，婆婆去拿毛巾。”说完，转身去了卫生间。
小帆没有回答，专注盯着电视，画面上一个跳水运动员完美的高台一跳，几乎不溅水花，看台上掌声雷动。小帆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面前的水桶一跳，扑通跳进水桶中。水桶的边缘有两个凸起的铁角片，撕拉——划破了小帆的衣服，铁片勾起一层肉皮，小帆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陈萍听见哭声，连忙跑出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小帆，伤到哪了？”陈萍把小帆抱起来检查。
“肚子疼。”
陈萍撂开衣服，肚皮上划出一道鲜明的血痕。
“是婆婆不好，不该把小帆一个人留下，不哭，不哭，小帆是男子汉，婆婆马上给小帆上药。”
终于疼痛慢慢减退，只留些微的余痛残存。
“小帆怎么掉到水桶里去了？”
“电视跳水。”小帆已经能够表述自己的意思了。
“哦，小帆是想跳水，可是这个桶里不能跳水，它的铁片，有危险，以后不要跳了。”
“不跳。”
“还疼吗？”
“疼……”
“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婆婆，我想妈妈。”
“妈妈也想小帆，小帆不要告诉妈妈受伤了，妈妈会哭的。”
“妈妈会像我一样哭的？”
“是呀，小帆是妈妈的宝贝，小帆疼，妈妈也会疼的。”
“哦，我不说。”小帆似懂非懂。
陈萍搂着小帆，轻拍着他，渐渐入睡。望着小家伙睫毛上还没有凝干的泪珠，陈萍心里暗暗地叹息：固执而脆弱的小夏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到家明和美玉上班走后，妈妈在厨房里问美玲，
“昨晚怎么没让家明在你屋睡？你俩多长时间没在一块儿了？”
“妈，你看你说什么呢？”
“妈逗你呢，不好意思了？”
“妈，以后可别说这种话了。”
妈妈看美玲的表情不像含羞，察觉不对劲儿，“你俩怎么啦？”
“妈，我俩打算离婚了。”美玲没有瞒着妈妈，早晚都要告诉她。
“什么，家明有外遇了？”妈妈第一反应是男方出问题了，何况家明这么优秀，他不主动，也会有女人勾引的。
“没有。”美玲干脆地回答。
“你个死丫头，你疯了！”妈妈一听没有家明什么事，一拳头砸到美玲的肩膀上。
多少年没有挨打了，冷不防美玲吓了一跳，“我没疯，怎么，不喜欢，就不让离婚啊？”
“过日子，你以为小孩子闹玩呢，还不喜欢，当初是谁喜欢得不得了？”
“是，是我，怎么啦？”
“离婚你有什么可牛的？好听啊？还有孩子呢！”
“孩子我带着。”
“离婚，你连工作都没有，你吃啥？喝啥？离开家明，你什么都不是！”
“我有手有脚，可以找工作养活自己。没结婚之前，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好日子过够了？作什么？家明这么好的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还有你婆婆，哪个媳妇能遇见这么好的婆婆？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我愿意，我想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吗？”
“做不了，我是你妈，你这么任性，还轮不到你做主。”
“那我就搬出去单过。”美玲赌气。
妈妈不说话了，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虽然美玲表面上宽和体贴，实际上骨子里很倔，不管对错，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硬逼着她，婚也给你离了，人也能跑了，到时候，无论家明如何，她的美玲上哪去找？
“吃饱撑的，你就折腾吧！”妈妈其实也郁闷，孩子说出这种话来，也够她头疼的了，老伴的病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要闹离婚？父母永远赢不了儿女，自己不能硬碰硬。现在这个势头可是拦不住她，还得迂回其它路线，阻止她。妈妈扔下一句话，走出厨房，一抬眼看见美玉在客厅喝水，“你不是上班了吗？”
“我手机落家了。”
“快点走，上班都迟到了。”
“无缘无故发什么火啊？”
“上班都没概念，领导对你得什么印象？”
“我们领导对我的印象可好了。”
“别磨叽了，快走，快走。”
“晚饭我不回来吃啦。”
“你可别回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