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晨。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城市。一条笔直的街道上,人群熙来攘往,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重新复苏的气象。
街道的一端,一个女孩子头梳马尾,身着T恤和牛仔裤,这么简单的装束挡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的青春活力!一个朝气蓬勃的高中二年级学生林小夏,此刻她正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在她的正前方,一个胖嘟嘟的大约两岁的小男孩,张开小嘴,满脸欢笑,举着他那粉藕似的小胳膊向她跑来。真是个小天使,林小夏不由得牵动了嘴角:真想亲亲他的水嫩的小脸蛋。等我走到他跟前,我一定要摸一摸这个小天使的脸。这样想着,她加快了修长的双腿,迎上前去……
只差两步,林小夏就可以触摸到小天使了,一阵巨大的摩托车的躁鸣声向着她们冲过来。她的心一紧,孩子那张稚嫩的笑脸,像明亮的阳光晃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摩托车那急速的气流推动她的意识,使她快速地扑向那个毫无危险感知的男孩。
她一点儿也不会抱孩子,加上紧张的恐惧,双手只抓住了孩子的肩头。林小夏是纤瘦的,猝然抱起这沉甸甸的份量,很是吃力。孩子的手攀住了她的脖子,可两条小腿悬在了身前,挡住了她移动的双腿。两人一起绊倒在地上,孩子重重地压在了小夏的胸前,小夏整个后背摔倒在地上,疼痛还没有传来,头顶上一团黑色的阴影砸了下来……
“小姐,小姐……”
“小夏,小夏……”
林小夏醒了过来,旁边的美玲小声嘀咕:“大白天怎么晃神了!”。林小夏窘红了脸,冲她回以狡黠的微笑。她回过神来,正了正脸色。
面前一个年轻的容貌姣好的男子,只能说姣好吧,他脸上没有那种男子坚毅棱角的线条,更偏像女孩子的脸。他也正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女店员,个子高挑,面色白净却没有红润,似乎缺乏年轻女孩子的律动,而眼睛晶莹剔透,里面含着跳动的灵气,整张脸柔和得让人不能大声说话,她的嘴唇温润得透着水泽,想让人……一进店门,他就注意到林小夏了,人怔在那里,也是那么吸引人的目光,所以即使其他的店员可以恭候这位顾客,他还是向她走过来。
林小夏看着这个人在打量自己,不好意思得偏过了脸,问道:“先生,你想买哪一款的手机,我可以给您介绍介绍?”
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说:“我想买男士手机。”
“有什么喜欢的品牌吗?或者对手机的功能有什么要求?”
“什么牌子都行,手机电池需要耐用些。”
“那请您看看这款,这是A型款,适合现在年轻的男士使用,外形比较时尚,大方简洁。”
“能玩游戏吗?”
“当然可以,它的运行内存RAM8GB,储存容量128GB,核心数8核,CPU频率2.0G,保证速度很快。”
“能使两张电话卡吗?”
“这款不行,只能用一张电话卡。如果想使双卡,看看B型款,您觉得这款怎么样,外形样式喜欢吗?”
“不太喜欢,再换一款可以吗?”
“当然,您看C型款怎么样?双卡双待,电池耐用3450毫安。游戏上网功能齐全。”
“可以听听最大音量吗?……声音不大呀!”男子不慢不急挑剔。
“您再看一下D型款,这款音量在户外也听得很真切……”林小夏依然声音徐徐婉婉,没有丝毫急切、不耐,眉眼像画上去的,没有折皱。
“像素怎么样?我可以给你照相,试试清晰度吗?”从这半天中,店内但凡听得见的人,已然从男子的问题中猜出,他不会买手机了,只是想和小夏说话而已。气氛已经明显了他的心意,其中有两个人会意地相视而笑,嗤嗤的笑声让男子有点醒悟,好像被人识破的尴尬,语气急促了一下:“还有其他款式吗?”
小夏假装没有感知到微妙的气氛,微笑了一下,保持语气,礼貌平静地说:“先生,最新的款式都在这里了,您可以再比较比较,或许您不是急用的话,半个月以后,我们会有新产品上市,到时您再过来看看?”
男子听后,就势下了台阶:“是吗?那我到时再来,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欢迎您的再次光临。”小夏的每一个语气动作都堪称完美。
男子后脚跟撤离的瞬间,店内的几个女孩子就哄然笑出声来:“哇塞,小夏,又一个被你种毒了。”
“你们真是的,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那个帅哥最后一句说什么来着,我会再来的!”
“别胡说,我怎么没听见,今天你们故意起哄,要不然我可以卖掉一台手机,提成没了。”
“怪我们影响你种毒,把帅锅弄飞了!”
哈哈哈……年轻的女孩们叽叽喳喳的打诨逗趣,把这方方正正的时光调弄得轻松惬意……
“小夏……”
“是,叶经理,您有什么要我做的?”
这个叶经理是个三十几岁有些妩媚且干练的女人。
“今天晚上我安排大伙吃饭聚聚,估计五点半以后不会有什么人了,我们先走半个小时去选位置,你最后关门就行,我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按地址直接过去吧。”
“好的,叶经理,我知道了。”
谁知六点钟的时候,竟真的有一单生意送上门来,一位女顾客匆匆忙忙指定了某款手机,也没挑剔,付款走人。小夏只能把这2000元钱放进背包里,一会儿好交给经理。
小夏简单收拾了一下柜台,从店里出来,锁好了门,把钥匙装进了包里。小夏是背对着街面,正对着玻璃门,还没有转过身来,余光感觉到玻璃上,印上了一个能覆盖住自己的阴影。小夏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见一个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男人,正站在距离她只有一个鞋印宽的位置。小夏下意识的把包甩到后背,抵到玻璃门上。
“先生,你想买手机的话,明天再来吧,我们店已经下班了。”
男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小妹妹,哥哥我不买手机,就是想借点钱。”边说边扯过背包带。小夏哪能撒手,紧紧地扯着另一条背包带,急得大声喊起来:“有人抢东西啊,有人抢东西啊!”
往常的这个时间,总有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可今天街道上行人竟寥若晨星。路过的汽车瞬间驶过,哪理会得这街边的一影。虽无人注意,但这抢东西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职业。
男子也有些慌乱,往包上使足了劲,把小夏向后撞到玻璃门上。小夏后背吃了痛,人倒坐在地上,手弹到了门上,再也抓不住背包,男子就势得了包,返身向相反的方向跑走。
小夏挣扎着想起来,却疼得使不上劲,急得大声喊“抓小偷……”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唰地从小夏眼前飞过,奔着小偷的方向追去。抢包的人跑在前面,几秒钟后他就感觉到,有串比自己速度要快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很明显这不是有人在这个时候锻炼,紧接着一个底气充足的男声传了过来“站住,不许动……”,
不许动,还警察呢!他攒足了劲儿,哪有地儿哪跑。跑着跑着,似乎后面没了声音,迟缓了一下。这稍一停滞,“啪”的一声,后面的人扑倒在他身上,两人同时倒地。爬起来,两人撕打起来。好像追的人有些功夫,几下就制服住了他。
胜利的小伙子钳住这个男子按原路往回走,男子挣了几下,没有挣开虎钳一样结实的手。无赖的说“哥们,不就一个破包吗,给你不就完了吗,放了哥们,这叫不打不相识,下次有事,遇见哥们好使。”小伙子面无表情“谁跟你哥们,一会送你去派出所。”
远远的,小伙子看见小夏一瘸一拐向他们走来,越近看得越清楚,小伙子怔住了。
“怎么?看上这小妞了,怪不得这么拼命追,哥们这是给你做奉献了。”男子阴阳怪气地说。小伙子置若罔闻也不言声,手里却暗暗地使了使劲,男子呲牙一咧嘴,不再油嘴了。
小夏从地上起来,试了试脚,很疼,不过能挺住,幸好有个人去追那个抢走她背包的坏人了。小夏沿着路找过去,跟了一段距离,终于在远远的看见了那两个人后,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三个人在街中心的位置站定了。小夏心里又咯噔一下,心里暗想:小伙子怎么这样看着自己?莫不是自己摔得很难看?
“嗯”小夏故意咳嗽了一下,小伙子回过神来,忙把背包递了过去,“这是你的包,看看少了什么?”
“谢谢你,这包里的东西真得很要紧。”小夏接过背包,查看了钱和门店的钥匙还在。感激地说:“东西一样都不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还没等小伙子回答,那男子油嘴滑舌的毛病又犯上来了,小声嘀咕到“不如以身相许吧。”
“你说什么?”小夏没听清。
小伙子赶紧答道“不用感谢。”
“那他怎么办?”小夏指了指油嘴。
“我要把他送派出所。”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小夏刚把这句话说出口,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小夏接通了手机,“喂,美玲,我这面有点事……没什么,已经解决了……我能找到那个地址,要不然,你们玩吧,我就不过去了……那好,我去还不行吗,……不用接我,一会见。”
小伙子大概听出了小夏的手机内容,说“没关系,我自己去把人交到派出所就行,你的朋友在等你。”
小夏犹豫了一下,“那我怎么能联系你?我还想感谢你,我……”
“不用了,也许下次还会再见,快走吧。”小伙子截住了她的话,看她那过意不去的表情,怕是她心里着急还了他的好意。也许他们还会再遇见吧,但愿。
小夏只得告别了恩人,去找美玲她们了。
小伙子把男子押进派出所,迎面走来了一名穿制服的警察,警察豪爽的喊道:“小方,什么情况?交通警察下班后还义务为人民服务啊?”
“张所长,今天您值班?”
“不是,我是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人啊?”张所长问道。
小方知道张所长家在外地,下班以后也不愿待在宿舍楼,没事就来单位转转。
“我刚好下班碰到的,抢了人的包,我抓回来,交给谁审一下?”方家明答道。
“交给小李吧,小伙子表现不错,有前途,好好努力。”张所长鼓励地拍了拍小方的肩膀。
“是,所长,我会努力的。”小方敬了个礼。
“别拘谨,下班后,可以随意些。”张所长亲切把小方的手放下来。“怎么样,来一局乒乓球怎么样?”
“行啊。我先把人给小李送过去。”小方拧着人往里走。
所长朝球室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哎,小方,你下班后抓的人,应该还没吃饭吧!这孩子,回家吃饭去。”
“没事,所长,我不饿,再说我还想向您领教领教呢!”小方调皮了一下。
“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先回去吧。”所长呵呵地笑道。
“是。”小方又敬了一个礼。
“妈,我回来了。”方家明进了一所院子后,就亮开了嗓音。
听到动静,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走了出来。“今天回来的晚些,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这是?身上全是土,这么大了,不是和人打架了吧?”母亲笑着说。
待走得近了,才看清,衣服上竟划破了个洞。紧张起来,“家明,出事了吗?呀,手怎么也出血了?”
“没事,妈,今天下班碰见个抢包的,擦破点皮。”家明轻松地说。
“抓住了?”母亲问。
“嗯”
“那人有带刀吗?”
“没有,没你想得那吓人。这些人也不能每天带武器出门呐,没等作案呢,先被抓了。”
“你这孩子,就是大意。警察工作有危险,你下次还是小心些。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别人。”母亲心有悸悸。
“还是我妈最开明。”家明搂住母亲的肩膀,头倾斜地抵在母亲的头上。说实话,家明的妈妈虽是住在这样的小户人家,不像其他的上了年纪的妈妈们,东家长西家短,有些像那些随和,宽容的长者。家明总是和母亲很亲近。这让邻居很羡慕这对母子。
“这么大了,还撒娇呢,让旁人看到,还不笑话你没有男孩子气”。母亲嘴上虽如此说着,却高兴儿子还这么依赖她。她用手拍了拍儿子身上的土,“快洗洗,换了衣服,吃饭吧”
“那些大妈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儿子,谁都夸我像男子汉呢!”家明松开母亲,向屋内走去。
“那是她们没看到你在家的样子。”母亲幸福的笑着说。
看着家明吃完了饭,母亲端了空的碗筷进了厨房,边洗碗边说:“家明,隔壁的王婶想把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介绍给你,王婶说姑娘人不错,毕了业,做了小学老师,每年还有假期,还能照顾家,你觉得怎么样?”
半天,母亲没听见儿子回答,探出头来,“家明,听见妈妈说话了吗?”
家明其实是听见了的。他想起了晚上被抢了包的那个一瘸一拐向他走过来的女孩,她像极了……家明的心疼的抽了一下。
“家明,哪有不舒服吗?是不是身上伤到了?快让妈看看。”
“没有,妈,我没事,刚才的话我听见了,我是在想,我工作刚一年,可不想总干交警,我还想再努力争取做刑侦警察呢,现在谈朋友会让我分心,还耽误人家。”
“其实干交警,也挺好的,稳妥些,没那么大危险。”
“妈,刚我还说您开明,怎么这会又固执了?我学的是刑侦,我的志向您是知道的。”
母亲当然明白儿子的心思,男孩子有远大志向,做疏阔男儿,才不枉在这世上来这一回。家明这么有想法,也是她的骄傲。她年轻的时候也曾像男子一样有过雄心大志,有过那样的豪气,只不过被岁月的细碎冲淡了。现在她的理想是平安的生活,家明能在身边,就足够了。但这是她的理想。孩子有他的心气,想拼得多高多远,任凭他的心愿。她不想把他绑缚在自己的意志上,孩子长大了,就不再是母亲的了。她理解那样年轻自由独立的心。
“妈妈明白。”
“您生气吗?”
“没有,妈妈理解你,”母亲答道,“只是王婶介绍的姑娘,你先见见,可能真是你的姻缘,别错过了。”
“是我的就不会错过,来了,自然就能遇见。”
母亲点了点头,忽然转念一想,许是这孩子有了别的心思,只是还没到时候告诉我。即使没有,孩子不愿意就别强求。遂说“那我遇见王婶,和她说一声,就不见了。”
家明的心思恍恍惚惚地飘远了:那个女孩是不是和朋友们玩得正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