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古的不错,但还是仿货。”九臣把碗还给三里岗,还想问两句,墨离亭朝他摇了摇头。
三里岗捧着那个碗,笑开了花,“管他娘的是古仿还是现仿,只要是个老物件就成,我就说嘛,赵三爷的徒弟眼光不会差。”
九臣在心里骂他,嘴上却笑着说:“这年头还有这种好事,天上掉下来个古董,砸你手里了。”
“那是那是,老天爷怎么会亏待我呢。”三里岗笑着出了古董店,说是有钱了,吃顿好吃的去。
墨离亭看着三里岗的背影,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提着两瓶酒和茶壶去了后院。
“姓张的,下来。”墨离亭朝树上喊道,把酒瓶打开,仰头喝了一口,“不过我忘了,你才出来没多久,不知道世上还有酒这种好东西,去看高离的时候,送他两瓶这。”
见九臣进来,墨离亭看了他一眼,“你也来一杯?”
“小哥回来的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没事吧?”九臣小声地问。
“他能有什么事,”墨离亭拍了拍身后的槐树,看似随意,树干却颤动了几下,槐花落了一地,“有这棵树在,他死不了。”
“树?”九臣不解,定定地看了那棵树一会儿。
墨离亭把酒和茶水混在一起,两瓶酒下肚,丝毫不见醉意,就在喝下最后一杯酒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九臣一句话。
“九小子,要是你的命运被别人决定好了,你会怎么做?”
九臣并不明白墨离亭突然跟他说这句话的用意,愣了愣,想也没想就笑着说:“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我还能做什么?”
墨离亭拍了拍他肩膀,“但愿你以后还能这么想。”
喝完酒,墨离亭点了根烟,坐在树下,“明天我要回店口一趟,去找老三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张九棂坐在树上,一言不发,远远地眺望着东南方。陈家村的事,只是一个开头,一个把他们引向下一个路口的开头,除了走下去,他们别无选择。
翌日,九臣早起开门,半夜下了雨,院子里的地是湿的,那颗槐树上的花更少了。
店里没人,九臣就一个人坐在柜台,拿出墨离亭从巨蛇身体里剖出来的那块血玉,放到阳光下一瞧,玉石之中,那些血纹纵横交错,每一条,似乎都是活的。
就在他把血玉放近看的时候,一只黑洞洞的眼珠子腾地从玉里面冒出来,把九臣惊出一身冷汗。
“在呢?”一个留着羊须胡的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前,正伸着头,脸上堆满了笑。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九臣把血玉收好,心里有些忐忑,打量了一眼来人,“刘半仙?你是鉴宝啊,还是......”
“不是不是,我是来问问,昨天三里岗拿来的那个瓷碗你家三叔看了没?”
这人是个算命先生,只知其姓刘,不分白天黑夜都带着一副金丝墨镜,没人见过他的眼睛,却都叫他刘瞎子。
这个年头还替人算命的早就被人当成了骗子,据说刘瞎子的祖上也是算命先生,有一片祖传的甲骨,能卜生死,测吉凶,这在古代,有这样本事的都是奇人,等传到刘瞎子手中的时候,那块甲骨也只能让他勉强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丢了先人的脸面。
只是不知道,他一个外行,居然能一眼看出三里岗手里的那个瓷碗是古滇国的东西,着实不简单,说明这个人并不是别人平日里瞧见的那样,只是一个穷酸算命的,而是在他的这张面皮下,还藏着一张别人用眼睛看不见的脸。
“有事?”九臣客客气气的请他坐下,特意烧了一壶好茶。
“倒也没事,只是,有件事我要见见你三叔。”刘瞎子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浮现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个刘瞎子以前给赵正三算过一卦,说他命里有子,赵正三立马就垮了脸,有些不太高兴,后来刘瞎子又送了他一卦,卦象平易,不上不下,却没有告诉赵正三这副卦象的含义。
刘瞎子算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同一个人,一辈子只能问他三次卦,他给赵正三卜了一挂,又送了一卦,说是这最后一卦,等赵正三遇上生死之事的时候再问他。
赵正三认定刘瞎子是个高人,与他的往来就多了起来。
“我三叔不在,有事你就跟我说,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九臣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刘瞎子抬起头看他,脸上的笑十分明朗,说道:“我还是等你三叔回来再说吧,这事,你恐怕做不了主。”
九臣正要说话,忽然,刘瞎子站了起来,虽然隔着镜片,九臣依旧感觉到他眯了眯眼睛。
“九小子,要不要我送你一卦,兴许以后用得着。”
“就不劳烦您了,您请。”九臣不太喜欢这个人,和对墨离亭的那种不喜欢不同,对刘瞎子的这种不喜欢要更为直接一些,这个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好奇起来的感觉。
刘瞎子笑笑,很笃定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要的。”
找刘瞎子算命的人不多,大概是不满他的傲慢,一个人规定只能算三卦,而且不给女人算,堂口里的人都不怎么理会他。
不过,但凡是找他算过头卦的人,后来都重金请他再算过,刘瞎子说,他算的这些人都和他有缘,算最后一卦的时候,往往不会一语道破天机,因此,能得他最后一卦的人,屈指可数。
如此一看,这个刘瞎子也算得上是一个奇人。
九臣想起他刚才的话,冷哼一声,别人求他一卦不易,他却送上门来要帮他算,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到了中午的时候,九臣还不见墨离亭出来吃饭,进屋去喊,推门一看,房间里是空的,破旧的书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留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二愣子,照顾好小哥,我三日之内必回。”九臣念完之后,看着那张纸,写的字用的是小篆,不禁暗暗骂了一声,好好玩刀也就算了,要是别人,谁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正郁闷着,忽然看见院子里的槐树上落了个人,往张九棂的房间张望了一眼之后,踩着槐树的树枝跃上房顶,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