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喷嚏,开始仔细研究那面断壁。靠近了看才知道,那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平面,类似石碑,上面没有铭文,算不上是墓碑。
至于打开的机关,他仔细的分析过,既然不可能像门那样往两边开,那就是往里面开或是往上。
他用电筒照了照,觉得关键的突破口还是在顶上那只眼睛。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用手电筒的屁股敲了敲巨眼中间的眼珠子。
几声响动过后,壁面果然从中间分出来一条缝,缓慢地往两边的夹缝里退,开出来一道狭窄的门。
“这个机关设的真不明智!”进了墓道后,九臣得意地说道。身后的门再次合上。
墓道很低,九臣只能弯着腰前行,“好香啊...”
低矮的墓道里萦绕着一股奇特的香气,不经意间一闻,淡雅而怡神,等你仔细去辨别的时候,却又浓郁的刺鼻。
九臣只知道往前走,因为他听到瘦高个和风水先生的声音就在前面,离他不远的地方。
身旁的空旷感使他加快了速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很久之后,他几乎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墓道实在是长的足以让他失去了所有耐心,内心的莫名的焦躁促使他好几次想往回走,但又好几次折返回来。
墓道前面开始有微弱的光亮,还是飘满了那股香气。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说不定瘦高个他们就在前面,因为被王独眼撇下而在愤懑的抱怨,特别是那个诡异的少年,想到有他在,整个人都镇定了许多。
他加快速度,朝光亮爬去。
“靠!”他失口骂了一句。
从两米多高的墓道口砸下来,屁股着地,差点开了瓤。
等他捂着屁股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再低矮狭隘,而是一条更为宽阔明亮的墓道。
墓道里的八盏长明灯已经被点燃,看样子,瘦高个他们确实来过这里了。
通道两边排列着一丈高的手执长剑的士兵,以及踏着人头的石马。
长长的通道里,他坐在地上,双手撑地。那些石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惊恐不已的小丑,逼着他惶恐,躲避…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路跟着他,看着在墓道里来来回回的爬,像个卑微低贱的人一样。
抬头去看,猛地吓了一跳。
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好在他头顶上方,半张着,露出半颗眼珠子,跟断壁上面那个机关一模一样。
他能感觉到,一路跟着自己的,就是目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地睥睨着他,高傲且冷漠。
巨眼下,立着一面光滑的石碑,碑上浮雕出几个大字。
他往后退了几步,仰着头去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到此即止,安然身退。”
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瞬间得到释放,墓主人倒是挺幽默的。
“你小子在那儿干嘛,还不过来!”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扭头一看,一个瘦高的影子正站在一盏灯下,远远的瞧着他。也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虽然看不清,但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的确是瘦高个。
“你们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找到明器了。”九臣没有多想,反正吃独食这种事也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长短手那个小子呢?”
“跟王独眼他们在前面,我是来接你的!”
他心里陡地一颤,步子在离灯下那个黑影几米外的地方停住了。
“你是谁?”
“我是瘦高个啊,你小子咋那么多废话,快过来呀!”那个声音开始着急起来。
“你不是瘦高个,你到底是谁!”他之所以坚信灯下那个黑影不是瘦高个,是因为,他从没听瘦高个称呼自己的老板为王独眼。
由于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名字,大家都会起一个外号,而九臣的外号,还是瘦高个起的。
在这种时候,瘦高个只会管他叫傻鸟,而不是小子。
被识破之后,周围开始安静,而那个黑影也不再动弹。
九臣望了望后面,又看了看前面,心里慌的厉害。
“喂…”他喊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墓道里荡开他的回声,就像是有人失声大笑。
那个影子还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他过去。
直到他发现,墓道里的灯光虽暗,但是站在灯下,照出来的绝不会只是一个黑影。
“大师?王老板?左膀?右臂?”他把所有人的外号都叫了一遍,一点一点的往灯下挪动。
果然,就算站在灯底下,他至少也能看见那个人的脸。
“你到底是谁?”他有些慌了,抑制不住的乱想。
可墓道里依旧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突然想叫那个少年的名字,在脑子里辗转反侧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原因是那个少年根本没有说过他的名字,大概是不想和别人有太多的交流。
他靠着石马蹲了下来,眼睛被墓道里的那股香气薰的有些瘙痒。
他挠了几下,却越挠越痒,最后恨不得把发痒部分的皮都撕下来。
过了一会儿,那股香气变得浓烈起来,已经到了熏鼻的程度。
同时,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仿佛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仔细去听,又像是豆子洒落在地上,跳动的声音。
无论是哪样,都足以让他清醒过来。看着指甲缝里的肉屑,他想,他的脸一定变得面目全非。
然而,那股奇痒并没有因为他的清醒而放过他,反而越来越剧烈,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
他忍不住挠了几下,却在触摸到自己鲜血直流的皮肤的时候,轻微地感觉到,有东西在往他伤口里钻。
“傻鸟,快跑,有虫子!”像是瘦高个的声音。
他冷幽幽地站在他刚才掉下来的那只巨眼下,表情痛苦地看着一脸惊恐的九臣。
“瘦高个?”九臣站起来,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低头去看,一只布满鲜血的手从墙根底下伸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脚。
他吓得大叫,用手里的电筒去砸,刮下来一堆腐烂的碎肉。
不料那只手突然用力,脚下一空,他整个人就被拖进了墙里。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朝下吊着,腰部担在什么东西上面,使他没有整个人掉下去。
他摸索着去找手电筒,左手却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大概是脱臼了。
后背的情况也很糟糕,好像是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断裂般的撕痛。
唯一能用的,只有情况好不到哪里去的右手。
腿好像卡在了什么地方,漆黑一片的四周,响着潺潺的流水声。
他摸了一下,还好,他的头底是一个水池,刚才抓自己的那只手已经不在。他就算现在掉下去,也不至于会摔死。手电筒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亮着,卡在了石头缝里。
他试着把腿从石缝中拔出来,右手去拿手电筒。
摸到手电筒的时候,他心里一松,感慨自己要是出去了,这辈子就再也不下墓。
等他拿到手电筒的时候,往身体上方一照,几乎把他吓疯。
几十张被腐蚀的只剩下一个空壳的人皮囊,像展示品一样,用一个钩子刺穿头顶的皮肤,高挂在铁链上,一张张排下来。
九臣从底下望去,刚好能看到那些只剩下一层人皮的空壳。
垂在他身体上方的,就是瘦高个。
他腐烂的有些严重,完全不像几个小时前还在跟他吹牛皮的大活人。倒像是已经入土很久的腐尸。
他的身上爬满了细小的虫子,密密麻麻地钻进破开的伤口里。在长满血管的地方啃/咬。血液顺着铁链,流到九臣头顶下的池子里,汇集成一个月字形的血池。
血池的中间安置着一口打开的棺椁,棺头棺尾分别由几根石墩支撑着,挨到池子边上。
然而,棺椁里躺着的却不是尸体,而是一坨血红色肉乎乎的东西。
现在他几乎想再一次晕过去。
瘦高个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溅在他脸上。一双眼睛倒过来瞪着他。大张着的嘴巴里含着一团黑色的头发,似乎临死前做过剧烈的挣扎。
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给活活吓死了。
铁链的顶端连接在墓道底部,他们大概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九臣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钻出来一只细小的虫子。
“瘦…瘦…瘦子,你他/妈/的别吓我!”他慌手慌脚的想要站起来。
可是只要他一动,上面的那些人皮囊就会荡秋千一样的甩动。
对着这样一幅景象,他心理实在是承受不住。
他已经感觉到,那些细小的虫子从瘦高个的尸体里转移到了他身上,沿着他的脚往下爬。
它们喝饱了瘦高个的血,在手电筒的光亮下,圆鼓鼓的像颗沾了血的豆子,清晰可见。
这种虫子只生长在菌子上,喜食动物的血管。在一些平常的蘑菇上很难见到。它们会从人的七窍钻进去,然后在人体里繁衍,产卵。最后再成群结队地在布满血管的地方肆虐,啃/咬。
遇到这种虫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躲开。
他既不想掉到下面的血池子里,也不想被虫子筑成空壳。扭动了几下,链子上的皮囊就大有要砸下来的趋势,血池子里还飘着几张。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情愿,就连胃里翻江倒海,他都得忍住,倒着吐,他真不敢想。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链子从顶端开始晃动,一个人顺着铁链,倒着滑了下来,两边的人皮,饺子下锅一样的落进血池里,溅了他一身的血。
等瘦高个也掉下去的时候,那个人直直的冲向他,身上带着一股腐臭味。
他用电筒一照,刚好对上长发遮面的头,青色的眼睛透过发丝,幽幽地看着他。
那哪里是个人,就是一个七手八脚的怪物,赤/裸着的身子两边密密麻麻长满了手,下半截身子血淋淋的露着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