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这可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你们家牡丹就这么金贵,还不愿意露面呢?”说话的男人依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撑额一手不停在桌案敲击。
“客官这是哪里话,花魁终归还都是有点自己的性子的,她不把自己最好的一妆容拿给您看,不是白瞎了您的银子嘛?”妈妈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品茶,一只手有规律的以杯盖轻拂茶水。
男人立刻喜上眉头,同时换条腿翘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妈妈这句话说的倒是让人很中意啊。”
“不过话说回来,牡丹这样的绝世尤物,再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男人咧着嘴角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卑劣,“等多久都值哟。”
“不过客官也别太高兴了,牡丹陪客归陪客,具体怎么陪,这我还是得依着她的。”
“嗯?”男人把翘起的二郎腿踩在凳子上,一挑眉,问道:“这话什么意思?男人来窑子找女人还能怎么陪?难道当我是花钱请她吃饭的不成?”
妈妈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人都是要哄的,循环渐进的道理你们男人还不懂?”
“懂个屁!”男人拍桌子喊了起来,“大爷今个就是冲着要睡了牡丹这娘们来的,要是钱没到位你就直接开价,老子给得起!”
这个时候妈妈也直接不装了。
“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这辈子呀,男人见的不少了,什么心思不懂?”
只见妈妈放下茶杯走到男人旁边,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说:“我这是做生意的,你要是诚信来,我当然欢迎,给钱就是买卖,一切好说,不过心要是不正……”
妈妈扭头仔细盯着男人,笑脸盈盈,可男人却在对视中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有花塘还是有点底子教人认清自己身份的,毕竟不是谁,披件虎皮就都能真成打猎的。”说着妈妈还特意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
男人假装不去看妈妈,但还是挤着笑脸说道:“那肯定,我可是正经人,肯定知道循环渐进这个道理,绝对铭记于心。”
妈妈没去管男人说这句话有几分真假,只是让丁香继续照顾着客人,接着自己便离开了,一路上碰到几位熟客,难免说些荤话来开心一下。
男人望着妈妈走远的背影,脸色露出一丝狰狞,过了一会脸色才逐渐缓和,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随后他转头看着迎上来的丁香,转瞬就忘掉了刚刚的事。
两人正说话间,翠竹从另一边不紧不慢走来,只是看这客人的第一眼,翠竹便难生好感,在翠竹眼里,这哪里是个好说话的客人,看他面相气质压根就是个乞丐地痞,不说楚大哥了,就是相比昨晚那位公子哥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翠竹并非不懂事的主,还是毕恭毕敬走上前去。
“您就是要见牡丹姐的贵客了吧?”
男人和丁香同时扭头看向翠竹,男人脸上露着疑惑,这时候丁香已经开口解释了。
“对对对,翠竹啊,这位就是点名要见牡丹的贵客。”丁香接过话后又扭头对男人说道:“这位呀,就是咱们花魁的贴身丫鬟,叫翠竹,一会儿呢,就由她带您去见牡丹姑娘了。”
听着丁香介绍,那男人却好似全无在意,只是一双眼睛不断在翠竹身上打量着,笑眯眯答道:“你们有花塘还真是藏龙卧虎啊,随便一个丫鬟长的都这么水灵,不错,很不错呀。”
丁香笑着点头说是,接着走近翠竹身边贴近她耳边轻声说:“此人不是什么善主顾,如果不行的话,牡丹姐要是想打发走,可以叫人去找妈妈,妈妈那边会有办法的。”
翠竹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走到男人身边。
“牡丹姐已经在常明斋准备好了,现在我就带贵客您过去吧。”翠竹低着头说道,全程不想抬头看这男人一眼。
“好好好,我呀确实等的都要不耐烦了,走,咱们现在就去见见牡丹姑娘去。”说着男人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来。
翠竹点点头,接着转身不给男人继续交流的机会,甚至也没管男人是否跟上,先行一步就往大堂玄关去。
男人则带着仆从们大摇大摆跟着后面,临近玄关时,男人突然回头看向了丁香。
他咧着嘴道:“等大爷完事了,晚点就来找你。”
丁香只是抿嘴微笑点头,直至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一张厌恶的脸才慢慢呈现出来……
——
离着常明斋还有一段距离,路上男人也在尝试不断跟翠竹搭话,但都被翠竹敷衍过去了,可男人的厚脸皮确实超出了翠竹的想象,还是跟没事人一样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来搭茬。
而最令翠竹无言以对的就是,男人身后跟着的奴仆居然也认不清身份的说话调侃,大多还是翠竹听不懂的用词。
不过翠竹虽然不懂,但只是从他们的眼神里,翠竹就知道那些词肯定都是街头巷子里一些粗鄙的东西,这让翠竹此刻只想赶紧带男人到常明斋,这样自己才不会被继续恶心到作呕。
此时常明斋的房间内,牡丹身穿一袭黑色丝绸长裙,脸上化着动人心魄的妆容,她正将本悬挂在墙上的画一幅幅取下守在一旁的柜子里。
收到最后一幅的时候,牡丹的目光神使鬼差的落在了画卷上,那是她最早画的一幅画,画里是一片盛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一个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人影在花海的边缘,阳光下的影子藏在了花海下,许久的凝视,牡丹总是挪不开视线。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画卷被慢慢收起,被牡丹连同其他画卷一起塞进了柜子里,接着柜门关闭,同时也像是关上了牡丹心里最后的一扇门。
至于门里装的什么,没人知道。
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翠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牡丹姐,贵客已经给你带来了。”
“嗯,进房间里来吧。”
还在外面的男人第一次听到牡丹如此真切的声音,心里已经止不住想入非非了。
随着翠竹前脚推门进去,男人后脚就挤了进来,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惊艳人间的女人。
牡丹同样也看到了那位贵客,那种目光就像饿狼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样。
“行了翠竹,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是。”说着翠竹转身走出门外,接着带上大门,最后剩下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在房间里。
牡丹对着这个目光贪婪的男人微笑示意,随后来到准备好酒菜的桌前,端起两杯已经倒满的酒,缓缓走到男人身前。
男人只是满脸笑意,视线被牡丹牢牢抓死,甚至都没注意牡丹是端着杯子过来。
“这位客官,要不然牡丹先敬你一杯?”
男人一愣,接着连连点头,“行呀,不过要是牡丹姑娘要是能亲手喂我喝,那就是死都愿意咯。”
“你们男人还真是都一个样,就是喜欢贫嘴。”牡丹一笑,旋即将酒杯递给男人,接着抬袖半遮容颜饮下。
男人自然也不矫情同样痛快干杯。
随后牡丹引着男人至桌前落座,上好的丝绸布上已经备好了一些精美的菜肴和瓜果。
男人跟随牡丹落座后又是抢先拿过牡丹的杯子,左手无名指轻轻摩擦感受牡丹残留的指尖余温,然后殷勤的为牡丹倒满酒杯,再给自己的酒杯续上。
看到这一幕牡丹轻轻笑出来了,说道:“客官这是第一次来有花塘这种地方嘛,这种事情牡丹来做就是了,何必客官费力。”
男人反而得意的笑起来,“不费力不费力,我就喜欢这样,牡丹姑娘别笑话我就行。”
“不过不瞒牡丹姑娘说,我还真是第一次能这样大大方方走进有花塘这种地方,尤其是现在居然能跟牡丹姑娘一起喝酒,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哦?客官这话怎么说?”
“害,都是过去的事,不值一提。”男人笑着一摆手,接着他习惯的抬起一只脚踩到凳子上,可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并不符合他这种身份,然后又悻悻然放下。
“反正现在呢,不是吹牛,别说进有花塘,就是进皇宫,老子胆子都不带怵的。”男人洋洋得意的笑道。
牡丹也不去深究这句话的离谱,只当是这男人见识浅薄。
“怎么样牡丹姑娘,咱们再走一个?”
牡丹含笑。
“都听您的。”
说着牡丹扬起修长的脖颈,喉咙有规律的吞咽,然后就又是一杯酒进入腹中。
可男人却没有再陪牡丹喝下去,他一双眼睛都被锁在了牡丹外露的肌肤上了,明明并未饮酒,但喉咙也如牡丹一般不受控制的吞咽。
就在牡丹刚放下酒杯时,突然感觉身体就被一股粗暴的力气横抱而起。
原来是男人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抱起牡丹就往床边走去,对他来说,现在脑子里唯一想要的就只有占据牡丹的身子。
这样的举动让牡丹有点慌了神,她当然清楚这些男人就是馋自己的身子,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一点遮掩都没有,仓促间牡丹有点大吃一惊。
牡丹一边用手推着男人想要挣脱,一边轻声说道:“客官,这样是不是有点着急了?让牡丹缓一缓行吗,我有点接受不了。”
可男人根本不搭理她,来到床边直接将牡丹丢到床上,随后就是扑上牡丹身子,接着将头埋在牡丹的脖颈处疯狂的吮吸。
牡丹拼命想推开男人,可娇弱的牡丹如何能抗衡得了一个兽欲大发的成年男人,渐渐的牡丹也放弃了抵抗,任由男人肆意揉捏吮吸自己的身体。
也是,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本来就是自己现在该做的,还能如何呢,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牡丹苦笑着想。
男人此刻就像是被欲望控制头脑只有交配冲动的野兽,他不断的撕扯着牡丹的衣服,每次都要到近乎窒息才会扭头换个部位继续吮吸啃咬借此呼吸新的空气。
渐渐的,牡丹在男人的纵欲下已经衣不蔽体,她自己也慢慢闭上眼睛。
人生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不断做出多如牛毛一般不同的选择,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两个选择就决定了一生。
或者说成就了本就命中注定的宿命。
所以又何必慌张呢?
可她就是心慌!
牡丹突然睁开眼,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牡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开始拼了命的想要推开这个令人觉得肮脏的男人,就像拼命想要推开那个已经肮脏的自己。
是的,她不想再认命,她已经脏了一次,但这不是心甘情愿脏第二次的理由,她做错了选择,就更不应该继续一错再错!
她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的推搡捶打男人的身体,双腿也在不停反抗的蹬着,她用力一切力气想要把男人推开自己的身体。
其实真正说起来,牡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为了什么,因为她的一生都活在有花塘里,这本来就该是她的人生,她是接受了的,所以她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可是……可是,可是脑海里总是有个声音在对她说不,说快停下,那个声音……是那么绝望那么悲伤,仿佛就是一个亡命之徒的嘶吼,仿佛来自地狱的救赎。
所以牡丹没有理由的就相信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如果非要说个理由……或许就是城外的桃花明年还会开吧。
可惜牡丹的反抗更本就是无济于事,男人此刻已经剥下了自己的上衣,同时撕去了牡丹的所有衣物,滚烫赤裸的肉体紧紧压住牡丹。
牡丹急的都要哭出来了,她玩了命的挣扎,双手挥动间扯落了床边的纱帘,床头旁的梳妆台上的物品也洒落一地,可野兽依然再继续着他的野蛮。
慌乱中,牡丹的手摸到了化妆的铜镜,她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就是往男人的头上砸去!
男人愣住了,牡丹同样愣住了,惊恐的双眼死死注视着男人。
男人仿佛终于清醒了一点,他缓缓坐起身摸了摸后脑,点点血迹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
“对……对不起客官,我实在是没准备好,而且牡丹一开始也没想要以这种方式接待,真是……真是抱歉。”牡丹双手遮住胸部退到床角,不停跟男人道歉。
突然“咣”的一声,牡丹手中的铜镜被甩在地上摔的七分八裂。
男人一把抓住牡丹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这一撞让牡丹彻底失去了抵抗力,额角鲜血渐渐流下,牡丹只感觉意识恍惚。
“他妈的,你个贱婊子,你居然敢打老子?”男人的表情狰狞无比,哪怕知道牡丹没了抵抗力,手上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来来回回几乎撞了十几次,不停撞还不停骂。
“他妈的,你们这些贱婊子不就是看不起老子嘛?别人能睡老子就不能睡!还敢反抗敢打老子?”
“你个贱婊子!荡妇!千人骑的贱种!”
此时的牡丹已经渐渐神志不清,头顶更是血流不止,头发散落,像极了一只凄美的女鬼。
而在门外被几个奴仆调戏的翠竹听见了屋内的声响顿感不妙,也不顾牡丹的嘱咐直接冲了进来,接着就见到了眼神涣散的牡丹以及正在施暴的男人。
“牡丹姐!”看到这幅景象的翠竹顿时尖叫着哭了出来。
牡丹尽力朝门口看去,艰难的说:“走……翠……竹……你快走。”
看到牡丹这个样子,翠竹更是愤怒了。
“王八蛋!”
她红着眼一把冲到床前对着男人拼命的捶打,好像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还不够,而翠竹刚刚尖叫声也引的屋外的奴仆也跟着冲了进去。
男人本来正在拿牡丹发泄,结果来了个不长眼的翠竹,这让他更加的暴躁起来,反手一巴掌将翠竹扇到在地。
“妈的,一个个都想死是吧!行,老子成全你们!”
只见男人冲几个奴才恶狠狠的命令道:“这个小的交给你们了,给我拉到外面去,怎么玩随便你们,玩死了有我扛着!”
本来几个奴才进来看到这场面还有点犹豫要干嘛,是救人还是当没看见,可男人这句话说完,奴才几个就彻底轻松了。
“王八蛋!畜生!你不得好死!”
翠竹声嘶力竭的咒骂着男人,可男人却无所谓的嘲笑着她,说道:“行啊,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死。”
说着男人又玩味的对手下说:“这个小的应该还是个雏儿,你们可要好好享受。”
“那是一定的,多谢老大了。”一个胆子大点的奴才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上去拉住了翠竹,其他几个奴才见状,也纷纷上前拉住翠竹。
“混蛋!你们放开我!”
翠竹不停扭动身体嘶吼哭喊着,可怎么可能架得住几个男人呢,几个眨眼的功夫房间里就又只剩下了男人和濒死的牡丹。
男人望着奄奄一息牡丹,忽然又是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他趴上牡丹的身体拉住牡丹的头发在耳边恶狠狠的说:“你他妈的最好给我配合一点,不然,你死了老子照样快活。”
接着男人褪去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
明明是正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常明斋里却犹如一片哀鸿地狱。
——
本来妈妈巡视完大堂正在房里休息,可突然一个侍童急忙忙跑来跟妈妈说了几句话,接着神色一变仿佛暴雨般阴沉。
“你现在就去趟本家,就说有花塘今天要见红,让本家派人来,立刻!”妈妈平静的话语里好像藏进了世间所有的恶毒。
——
当妈妈走进常明斋的时候,常明斋已经鸦雀无声,只有一个不着片缕的少女蜷缩在角落。
妈妈走上前去,看着这个年纪还小的女孩,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朵棉花,浑身颤抖,一阵风吹过都会伤害到她。
“翠竹?”妈妈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翠竹颤巍巍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茫然,看样子是已经疯了。
就在妈妈要进内屋的时候,翠竹突然开口说话了。
“爱一个人有错吗?”
妈妈愣住了,翠竹的声音很轻,可落在妈妈的耳里却如万吨山石还要沉重。
不等妈妈回答,翠竹又一脸茫然的看着天空。
“如果没错……为什么会死呢?”
妈妈沉默了,接着招招手,示意自己的丫鬟们把翠竹带下去好好照顾。
随后妈妈走进了内屋,只剩下已经疯了的,不断重复那两句问答的翠竹在丫鬟们的合力下抬走。
因为她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走进内屋,一眼就能看见一片狼藉的床边,以及床上躺着的,那个曾经风华绝代,而此刻变成一具尸体的牡丹,大片的银票散落在她身上。
就在这一天,真武三年三月初四,这个时代里最惊艳的那朵花……凋谢了。
妈妈呆了很久,突然想起了那晚跟牡丹说的话。
“世家子弟也好,王侯将相也好,离我们都太远了,不是我们有资格掺和的起的,即使是一点小心思都不要有,不然会输的很惨的。”
其实妈妈还有一句话当时没说出口。
我们这种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你以为你有了爱情的时候,恰恰就是要死的时候……
——
在一条繁华大道上,一个身上尽显荣华的男人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有说有笑的走在人群里。
而在他们注意不到的一栋楼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身后站着几十位并未军队却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只见那妇人淡淡开口道:“杀了吧。”
几十个黑衣人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几乎人人一刀全被砍在那几人身上,而且极有分寸只会伤人并不致命,只留给最后一个人出刀时补上最后致命一击。
妈妈望着死于乱刀的几人,心里想着:这也算给那个可悲又可怜的男人一个交代了……
而下方的人群见有人当街杀人,一时间都鸟作兽飞散,只有一个老人在远方观望,叹息道:“这样一个时代,什么时候是个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