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第一夜里就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征兆,船头一直传来隐隐约约咳嗽的声音,妮娜被吵得睡不着,心里又担心,对于白天的事情她还有一点不明所以,但是一听到瘟疫两个字她心里还是模模糊糊地升起一点恐惧感。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写道:
瓦里斯出现了瘟疫,我们逃了出来。不知道以后如何。
房间里的灯还点着,门口响来了敲门的声音。
妮娜收好笔记本,去开了门。
妮娜正打算出声,爱德华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妮娜会意地点点头。
妮娜的房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也放不下,只能坐在床上才能勉强一些,爱德华低着头进来,身子也板正不好,妮娜有些愧疚地说:“辛苦你了。”
爱德华笑笑,脸色却有些苍白。
此时船舱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妮娜和爱德华默默对视了一眼。
“船长……”妮娜打算先开口。
爱德华没有坐下,也许床上铺着的紫色花纹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么她从家里带来的,怕睡不惯床上,于是带了一张床单来。
“明天我打算问问船长,船长见多识广,他应该会同我说的。今天的事情我也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谨慎为好。”爱德华沉思道。
“我以为会在瓦里斯多待一会儿呢……”妮娜的心情也不知道怎么描述,白天的一切都太突然了,而现在的状况更让他有些担心。
“我们先照常生活吧。明天我会亲自去问船长。如果接下来的旅行进行不下去的话,那也没办法了。”爱德华语气淡淡,似乎只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而已。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失望吗……”妮娜问。
爱德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妮娜一眼,又说:“我们还有别的机会呢。不急这一时。”
妮娜脸红着点了点头,可心下的疑虑还是没消失下去。
“接下来……?”妮娜正打算开口,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妮娜正打算去开门,却被爱德华挡住,他赶在妮娜前面,像是保护她一般。
门推开了。
正是一脸绯红的船长,即使在房间昏暗的灯光里也能看出他脸上的汗淌得是多么厉害。
可他却神情严肃。
“我们去甲板上。”船上看了看他们,仿佛对爱德华在这里一点也不惊讶一般。
甲板上的风是微微的凉,却把妮娜和爱德华的头脑吹得越加清醒。
他们听见船长这样说:“我担心我是染上瘟疫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会在房间里自我隔离,你们只要在门口给我准备好饭菜就行,船由爱德华来开,想必你跟着我的这些天也学会了一些东西……我得对你们负责,毕竟我是你们的船长。目的地不重要。船上的东西还够着十多天。如果愿意,就去你们老家去也不错……”
船长想到什么,忽然止了话声。
他的目光从爱德华又移到妮娜身上,一双眼睛如烛火一般明亮,掩映着船上的灯光,更显得妖异异常。
“如果说,如果说……我是没活下来的话。把我找个地方烧了,然后埋掉就是。”
“当然我最好希望事情不要那样下去。”船长笑了笑。
妮娜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预料到船长会和他们讲清楚,但也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进行。
……他是在吩咐后事了。
“船长您有什么家人吗?等着陆了我和爱德华可以帮你带个信……”妮娜问,她希望能为船长做些什么。一个人待在船舱里等死,想想就觉得伤心。
船长笑笑。
“大海就是我的家人。”
爱德华默默地船长对视了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船长向着爱德华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船长走后,妮娜和爱德华在甲板吹风。
“我没想到船长会这么说……”妮娜垂眸。
“如果是我也会这样的。”爱德华说。
“船长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想明白了一般,爱德华,你也是吗,想好了自己死亡的事情了?”妮娜问。
爱德华点点头。
“有生就会有死,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妮娜抿了抿唇。
“可是,你不会感到舍不得吗?”
妮娜有些伤心,她希望爱德华说出点别的什么话出来,至少不要是那么残忍的话。
“舍不得的太多了,但是……我总不能那么贪心吧。”爱德华笑。
“那我呢?”妮娜问。
“你会有一点舍不得我吗,如果你要死了的话?”
爱德华转过头去,并不看妮娜。
妮娜有些失望。
原来爱德华并没有那么喜欢她,连一个答案也不愿意给。
她打算转身去小厨房了。
可她的脚步很慢。
她在等着爱德华的转折。
可是她没等来。
直到进了小厨房,爱德华也没追上来。
妮娜叹了口气,打算准备好早餐。
至少不说别的,她可一定得把船长照顾好。
——甲板上,她没看见的是,独身站在甲板上的爱德华,是一身的落寞。
她以为他回答都不愿意给。
可他是不愿让她失望。
——死生的道理,他希望妮娜早点明白,无谓的承诺,只会招来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