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是在照旧过,可有些事情还是有些不同了。
韩青书已经正式以赵临风的身份做起了齐王。
这个儿子想来早年应该是深得皇帝陛下的欢心的。在皇帝的几个儿子中,赵临风长得最像当今皇上,也最是俊美,而且他性格又好,还很聪明伶俐。可惜的是,他并不热衷权利。
如今他愿意主动现身,承担起身为龙子龙孙的职责,令还在伤痛中的皇帝多少有些安慰。
赵临风既已封王,便需开始处理政务。皇帝就将吏部和刑部一并都交给了他,二皇子晋王原本负责的礼部也归到他手下管理。
这么一来,朝中六部,秦王和齐王已成平分秋色之态。
赵临风的突然回归,令赵锐措手不及。皇帝态度的变化和朝中局势的转变也引起秦王一派的紧张。更甚至有传言,赵临风手中有右相柳元贪赃枉法的证据,不日之后就要开始提交刑部审理。柳元为此三天两头的往秦王府中跑。
孟浩然老神在在,只坐着看戏。
他现在已不被秦王信任,往往秦王等人有个计议或是开个密会什么的,都是等到他们主意已定了才通知他,只当他就是一个跑腿的。
孟浩然觉得,他现在在秦王阵营中,好比就是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他手中有兵权,掌握着五万人马,秦王舍不得他。可是,他曾跟赵临风是师生,比之与秦王这种主仆关系更亲一层。所以,任凭你孟浩然如何的表忠心,秦王看他仍是带了有色眼镜。
除却孟浩然,杨弈虽然也是向着秦王,手中兵马并孟浩然还多。但是,杨弈是周朝元老级的人物,而且年龄已大,赵锐只能供着他,没法对其指手画脚。而杨弈也时常端着架子对待赵锐,再加上他对赵锐迟迟不娶自己女儿之事耿耿于怀。所以,秦王和杨大将军之间,关系有些微妙。
还有,秦王等人虽不信任孟浩然,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亲厚模样,并不主动撕破脸皮。因为那些人的腌臜事,孟浩然是一清二楚,手中证据一抓一大把。当然,孟浩然干了些什么事,秦王自然知道个十有八九。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就算动过跳到其他阵营的心,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拔起萝卜带出泥。每个人都靠捏着对方把柄在官场中行走,一方面制衡他人,一方面保自己一时平安。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孟浩然也乐得轻松。况且,自他与桃花成亲后,他的心思就已经只惦念着桃花和家里,越来越厌倦官场上的你争我斗。即便朝中的形势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也假做未闻,努力蜷缩在自己的那个安乐小窝里。
每日里从衙门忙完公事出来,孟浩然便会去私塾接桃花一起回家。两个人天天家长里短,还算过了一阵子甜蜜的小日子。
赵临风已经不去私塾了,他将整个私塾都交给了桃花打理。桃花自然很高兴,她正愁要怎么打发这婚后的日子呢。要是整天待在家里,有公婆在,铁定一日三次被那两老明里暗里旁敲侧击:你们俩是不是该有个孩子了?
孟浩然去到私塾的时候,孩子们已经陆续开始放学,看见他来,便笑嘻嘻的你一声我一声咋咋呼呼的喊“先生、先生”。
本来桃花才是他们的正经先生,可奈何这位先生是位女先生。女先生的夫君,孩子们便不好喊作“师娘”,就只好也喊他“先生”喽。
孟浩然对于这个敬称很满意,感觉被人这么一喊,自己那学问都不知高了几个档次。所以每每这个时候,他便双手负在背后,装模作样关心的问上几句,“嗯,今天功课难吗?”“这次考得如何啊?”“那篇诗文背得怎样了?”……
当然,自己的媳妇儿被人尊为先生,孟浩然更加嘚瑟。他只觉娶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女人回家,比娶个针线活儿一流,或是山水画画得一流,亦或者是弹出来的琴声能令人三月不知肉味的那种女人,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孟浩然是越看桃花越满意。
桃花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见孟浩然一味盯着自己贼兮兮的笑,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今天有些渴,你待会儿回去给爹娘说,晚上就煮点清粥下小菜就好了,吃清淡点。”
坏得很,老是要他去给父母说,害得他父母以为他成亲之后,嘴巴都变叼了呢。明明他一直都很好养的,给什么吃什么。
孟浩然就忍不住伸出手,揪了下桃花那水嫩的脸蛋儿,不满的说道:“你想吃什么,直接给他们说就好了。他们还不是你的爹娘,干嘛这么见外?”
桃花将他的手拍开,又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道:“要是你跟我父母住在一块儿,你还不是会假装贤良淑德。”
“切!啊,你刚刚说晚上吃啥?”
“小菜配清粥。”
“小菜配清粥?谁耐烦喝稀的?喝几大碗都填不饱肚子,还晚上尽上茅厕。不行,不吃这个,换干的。对了,我要吃红烧肉,回去就叫他们烧红烧肉来吃。”
桃花皱眉道:“今天下午我连着上了三节课,又累又口渴,很想喝点稀饭。最好是稀饭配泡白菜,酸酸脆脆,可开胃了,你就试试看撒。再说,你都天天吃肉了,还尽是肥的,你不腻吗?”
孟浩然意味深长的瞥了桃花一眼,威胁道:“要是喝粥的话,那我就绝食。”
桃花听了,只能无可奈何的瞪着他。
可孟浩然假装未见,径直接过她手上的那包东西,就优哉优哉的率先出了屋子。
他心中在说,喝了稀饭,晚上会没力气干活,他坚决不得干。
两人正你来我往的斗着嘴,不知不觉就到家了,可他们却看见韩青书正站在路边不远处。他一径望着这里,显见是在等他们。
不,该是在等桃花。
韩青书既已不再掩藏身份,那他也无需假装客套。所以,他走过来,对孟浩然只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来跟朋友说声感谢。”
孟浩然何尝不知道他要感谢的人是谁?
可,韩青书说了这句话后,他就不再说话了,人却不走。
孟浩然心里立时就堵得慌。脑子里一个万个声音在说,他们要说悄悄话,你是多余的,你是多余的……
孟浩然于是一言不发,冷着脸进了孟府。
桃花暗自叹了口气。
韩青书这才说道:“除了感谢,我今日来还想说,韩青书来与桃花正式告别来了。”
“青书,你,你要远走了吗?”桃花惊问道。
“呵呵,不是,此后我不再是韩青书。从今往后,我就是赵临风,大周朝的齐王殿下。”
韩青书凝视着眼前的人,无限遗憾的说道:“桃花,你以后记得要叫我临风了,赵临风。韩青书已经死了,他去陪他哥哥,他去找他母亲了。我是皇七子,我的余生已经不可能离开这权利纷争了。”
桃花:“……”
桃花心中也觉得很是遗憾。
韩青书这是要正式进入庙堂了,他今日是来通知她的?他又要换一副面孔了,而这副面孔将永远烙在他的脸上,再也取不下来。
他身上犹有酒味儿,肯定是喝酒了,他一定很痛苦吧。
韩青书叹息道:“也许以后再无机会与你们这样心平气和的站在一块儿了,真是怀念从前啊。”
“……临风,你觉得你这样子,快活吗?”
“不快活。可是,若不这样子做,那便活都没法活了。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一点念想。”韩青书毫不迟疑的回道。
“赵临风,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不是只有仇恨,还有亲情、友情、爱情……人有七情六欲,活的理由很充分!”
爱情?
静默了一会儿,韩青书忽然说道:“桃花,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跟你说,你跟我走,一起离开这里,远离这令人厌恶的皇宫,京城,权利,争斗……只要你……”
“韩先生!”有人忽然大声喝止道。
桃花和韩青书看过去,孟家府门大打开,孟浩然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桃花便道:“临风,该说的话,我那晚就已经跟你说了。人生苦短,你该为自己而活,你该活得开心一点。人生没有如果,若你硬要选这一条路,我们,我和浩然只好祝你一路走好。”说完这话,桃花赶紧钻进了孟府。
韩青书看向孟浩然,幽幽说道:“莫急,她是你的,好生珍惜她吧。浩然,你的运气很好,竟然碰到了这样一个女人。也许,你还不知道她有多特别呢。”
说着,韩青书双手背在身后,仿若一个吃过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他悠闲自在,踱着步渐渐走远了。
特别?
孟浩然怨念陡生,赵临风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女人只能在我心中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孟浩然跟着桃花回了两人的屋子,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意味不明的说道:“七皇子呢,还是个心机深沉的皇子,潜伏在我身边三年,将一众人等纷纷骗过。他这么厉害,如此阴险,很适合当皇帝的。”
桃花没有接话。
可孟浩然根本就不放过她。他转向桃花,点名问道:“他现在做那个齐王都做得风生水起。桃花,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很适合当皇帝?”
桃花瞪他一眼,“你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他是七皇子又怎么了?他如今当上齐王又怎么了?皇帝的儿子也是人,不是神。管他谁当皇帝,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
孟浩然忽然阴沉沉的笑道:“当初你要是跟他好上了,他若有朝一日当上皇帝,说不定你就是皇后娘娘了。你如今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很遗憾?有没有后悔不迭?”
“当皇后娘娘还不容易么?”桃花也笑。
孟浩然立刻收了笑。
桃花便拿捏着腔调,说道:“小孟子,你过来,给本宫捏捏肩。”
孟浩然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道:“娘娘,这夜已深了,不如就让微臣直接服侍娘娘您早点歇息了吧!”
说着,他气得扑过去就将桃花压在身下,一阵乱啃乱咬,逗弄得桃花花枝乱颤,不住笑道:“别,别,皇上,你弄疼臣妾了。”
孟浩然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今晚明明就是如鲠在喉的要试探桃花的,结果被她胡乱打岔,他的心情蓦地就变好了。
听到桃花乱喊乱叫,他也跟着抽科打诨的调笑道:“臣服侍得好吗?皇后娘娘。”
“孟爱卿的服侍自然是好的。”
“胡说,朕都还没开始服侍呢,你就说好了?你就只会欺瞒朕。”
“臣妾哪有啊?皇上。”
“你都还敢顶嘴,还说没有?”孟浩然起床,一步过去吹熄了灯,又迅速脱了衣服,急急道:“定是微臣没有服侍好,才让娘娘还如此精力充沛。娘娘放心,微臣立时就将功补过!”
于是就这么着,这一天晚上,孟大人和着其贱内孟氏在房中,本宫、娘娘、微臣、朕、臣妾……几类角色变幻莫测,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忘却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