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寻,莫笑便寻了八年,整整八年。
终于,这一日,在南域寻到了那个假和尚。
“你果然没死!”莫笑气得恼火,这八年,鬼知道她有多少次想立马飞回中域,宋月白照顾的那几个月,她过得是多么的幸福,她突然懂了传言中的那句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万般难。”
“我在等你很久了,笑笑。”他一袭白发,微笑着俯视站在桥边,他没回头,却知道是莫笑来了。
莫笑十分惊讶,她不记得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你认识我,你是谁?!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转过身来,容颜未变,白发飘扬,枝丫上的梅花飘落到他的肩头,与他的白发共舞。
“我怎会不认识你,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他缓缓道,见莫笑仍是一副恨恨的模样,他叹气,这丫头的性子总是这般。
“闻卿。”闻卿说道:“我不会害你,让你去司徒君如的身边,是为了你。趁着司徒君如还有神格,你饮他的血多一滴,便可以多恢复你的法力一分。”
“什么叫他还有神格?!你什么意思?”莫笑一抬手,设了结界,愤怒地掐上了他的脖子,眉间那点红有了火焰般的颜色。
“笑笑果真与从前一样。”闻卿纤长的手指抚上了莫笑眉间那一点火红,那火红的颜色消散了许多。
“你可记得,你在宋府时,宋将军曾前往西域镇压暴民?”闻卿说。
“如何?”莫笑问道,手上的力道却未松一分。
闻卿抬手为莫笑拍下落在肩上的梅花,说道:“从那时起,到现在,西域、东域、北域已各用一万魔灵摆阵,待南域再摆上阵,司徒神君便永失神格了……”
“你说什么?”莫笑慌了,松开了手,愣在了原地。
“笑儿,你倾慕于他?”闻卿见了莫笑的反应,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莫笑喜欢的是另一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魔界的人?”莫笑问道,她不想司徒神君永失神格,那就意味着司徒神君的神魄将回归六界五域,那这个世界上再无司徒神君,她再也吃不到司徒神君做的酒酿圆子了。
“是,司徒君如失去神格,那魔界再无忌惮,一同六界便指日可待。”他望着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从手中变出了一把剑,剑柄通体红色,剑身跳跃着三昧真火,交给莫笑,说道:“物归原主。”
莫笑面对闻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接过了这把剑。一接到剑,她便感觉体内气血翻腾,这柄剑的魔气极重。
“煞炎剑。”闻卿道:“你自会用的。”
“好了,笑笑,解开结界吧。”闻卿抬脚,往桥下走去,没有回头,“还剩南域一处,阵便起了。若想要阻止,便在用一万魔灵起阵前让司徒君如的劫历完。”
莫笑解了结界,呆愣在原处。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第三生,当是求不得。只是这宋月白备受宠爱,连皇上都对他怜爱三分,还有什么是他求不得的?她又要如何在南域起阵前,让宋月白提前历劫?她真是脑壳疼。
回过神来,闻卿已没了踪影。
莫笑现在苦恼至极,连夜赶回了胡念的狐狸洞,哪知胡念早已摇身一变成为了胡家的三公子,在都府买了一座宅子住着,狐狸洞内只有一位姑娘等着。
莫笑认得他,以前一直跟在胡念身后的小姑娘,说是狐族长老派来照顾胡念的。
那姑娘见莫笑来了,便把胡念的话转述给了莫笑,她说胡念命她在此处等莫笑,等莫笑回来后直接去都府的长宁街胡宅找他即可。
来到胡宅,却被门口的两个家丁给拦下了。
“胡念!”莫笑大喊,嚷得人心颤,“你家下人凶我!”
“大晚上的,谁在嚷嚷!给我……”胡念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刚睡着便被吵醒正要发作的模样,“笑笑,你可算回来了!”
“哼,你也凶我?”莫笑嘟囔着,“还不让我进去歇息会?我一路赶回来,快累死了。”
“是是是,我的小姑奶奶。”胡念忙领着莫笑进去了。
胡念这胡宅,说大也不大,毕竟他一个人住着,太大了也麻烦;说小也不小,一个主院配两个副院,主院内是一颗百年银杏树,特意命人从别处移植来的,不过他很少住在主院,嫌主院太亮堂,其实是因为很多人看他胡家三少爷的身份总要来送送礼、做做客、攀攀交情。
“我可没准备你的卧房,要不你今晚跟我挤挤?”胡念凑近莫笑,头靠在莫笑的肩上,却发现莫笑……这几年没长个,不过他也习惯了,不只是这几年,是这几千年,莫笑都没长过个。
“我才不信呢。”莫笑说道。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玉制小盒,上面是莫笑认认真真拿小刀刻下的一个“念”字。
“喏,谢礼。”莫笑把这小盒交给了胡念,胡念站直了身子,接过小盒,一脸疑惑的打开了。
“多……多多多……多石花制成的胭脂。”胡念激动得话都讲不清了。
这多石花,只是听闻过,并未曾见过,传闻生长于火山傍,不仅是难采摘到,就算采摘到也难以制成,多石花与它的名字一样,坚硬如石,难以磨出汁来。颜色是血色,但制成的胭脂颜色则会淡一些,摸于唇上、脸颊,颜色不容易因为吃食而褪去。
“我还可以用了雪仙草汁,涂上去会凉凉的,更加水润。”莫笑十分得意。
胡念开心得紧,收在了袖中,他的莫笑向来如此,承诺的事从不会忘。
莫笑大咧咧地躺在了胡念的榻上,胡念的床十分柔软,十分舒服,和司徒神君的不一样呢。莫笑想到。
“怎么了,没找找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胡念问道。
“找着了,不过……”莫笑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胡念,胡念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求不得啊求不得,怎么才能让司徒神君求不得呢?
“胡念,你说,司徒神君,怎么才能求不得呢?要不……我去把他喜欢的姑娘杀了?或者……”
还没等莫笑把话说完,胡念就笑出了声:“噗——你这主意,像是你想出来的。你也别急,咱先瞧瞧,这司徒神君在凡间想要什么,我们将他夺来,然后气死他,不就成了?”
“气死不太成,你想,司徒神君到时候归位了,指定要将我们剥皮抽筋的!”
“又管我什么事?!想着帮神君渡劫的可是你!”胡念急眼。
“哎呀什么你你我我,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胡念又呸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过,莫笑觉得胡念的主意十分靠谱,又嚷着让胡念讲讲她不在的这八年,发生了些什么。
莫笑离开起,兵部尚书府满门抄斩,这位置换成了皇帝的心腹,今年皇上又添了个小皇子;宋府呢,宋淮因为连立战功,被封为虎威将军,又娶了林太史家的姑娘林蓁蓁。宋月白在北域用兵如神,十四岁那边便被皇上封为三品参军,只是如今已有一十六岁,本该有个通房丫鬟或纳个妾了,却一直推脱着不愿意。
再说那宋玉的两个孩子,纪明翰和纪明琮。明琮小时候因误食了毒果子,从此体弱多病,可性子却活泼极了,不像他哥哥明翰那般沉稳安静,两个小活宝也回宋府玩过几次,明琮是个活宝,逗得宋府上下都乐得开心。
莫笑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胡念答应她明日便递送帖子,带她去见见宋月白。她好想快点去见见宋月白,也想看看宋玉生的那两个小团子,模样一定十分俊俏。
胡念看莫笑睡着了,给他盖上了被子,叹了口气,又被这妮子抢了位置,其他房间也没收拾出来,只能靠着床沿睡了。为什么说又呢,从前他们还在妖界玩耍时,她便经常抢了他的床去睡,因为十分软乎。
其实,和莫笑相处真的很让胡念头疼,他初遇莫笑的时候,她就像一张白纸、一个封闭的圆,对于旁的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看不见,总以自我为中心,也难怪妖界传闻莫笑铁石心肠了。
第二日莫笑让胡念抹去了二皇子纪明奕对她真身的记忆,至于宋月白的,她还想留着。
胡念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做了。
胡念在都府的这几年,经常帮衬着宋家,这也是莫笑交代的。同时,他也给莫笑另辟了一间房间,买了许多衣裳,却又丢弃了许多衣裳,胡念眼光高,变得也快,这衣服也就跟着换了一轮又一轮。
今日便是胡念亲自为莫笑挑了件墨绿色长裙,上衣是玄色绣有几朵桃花,腰间用黄色、红色锦带绕了一圈,又找了件淡淡的米白色外纱。胡念又为她上了淡淡的妆容,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盘着十字髻,发丝垂落到肩膀,额间坠了一朵小小的梅花绒花,正好挡住了她眉心的那一点红。
“你为什么要带着这玩意?遮住那点红做什么?”胡念有些好奇,虽然莫笑带着绒花也是漂亮极了,但是他还是喜欢那点红,张扬而又妩媚。
“你傻呀,之前司徒神君那兔子不是眉间一点红,我要是顶着小红点再去找司徒神君岂不是叫人怀疑!”莫笑解释道。
胡念觉得有理,又为坐在铜镜前的莫笑理了理头发,他觉得,跟莫笑多呆一天,他就更像是个小仆人。
“噗——”莫笑瞧见胡念熟练的姿势,不禁笑出了声,“你说你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呀?”
胡念翻了个白眼,继续为莫笑梳发,顺着莫笑的话说下去:“是是是,谁让你上辈子是我的姑奶奶,这辈子我要来还你!”
“我听说,狐族的长老开始给你挑狐媳妇了。”莫笑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有没有看上的?我给你去抢来?”
“就你嘴多!”胡念狠狠扯了一下莫笑的头发,莫笑吃痛叫了一声,立马站了起来,见胡念的漂亮模样,又想逗逗他,“我瞧你身边就我一个姑娘,你心上人……该不会是我吧?”
胡念听了,忙回嘴:“去你的,瞧你长那样!配得上我吗?”为了证明这点,他又特意上下打量了莫笑了一番,露出嫌弃的模样。
莫笑瘪了瘪嘴,懒得再呛回去。
两人走在街上,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当然,是因为胡念那极美的容貌,他虽在都府内住了八年之久,但每次只有宋家出状况了,才会露面。平日里去他府上的人,也都吃了闭门羹。想今日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要不就是去宋家,要不就是去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莫笑站在胡念身边,仍是十二岁的模样,而胡念已是青年的样子,让人不禁误会胡念原来早早有了孽债……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只是这夫人长得应该略逊一色,不然怎么生个闺女比胡念差了三分呢。
若胡念和莫笑听到了旁人的心声,两人肯定要气得直冒烟!
到了宋府,宋将军听闻是胡念来了,忙出门迎客,引到了大堂内。
“胡公子,我呀最近觅得了一宝贝,是北域送与圣上的水晶葡萄,正在冰库内冻着,正打算差人送到你府上呢。你就来了,我这就差下人去拿了出来。”宋将军十分热情,毕竟这胡念帮了宋家不少忙,可胡念也非贪财之辈,嗯……毕竟人家里这么有钱。就好装扮与水果,假使这圣上只上了一串水晶葡萄,他也会狠心全给胡念送去。只是头些年,宋将军还会亲自登门拜访,近些年,宋将军的身子不太好,许是征战一生落下的病根,这腿脚也不太利索了。
“好好好,我就爱吃葡萄!”胡念听了,欢喜得眼睛都发光了,一旁的莫笑见胡念还不引荐一下自己,咳了两声。
胡念这才正了神色,向宋将军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妹,莫笑,她说想见见宋三公子。”
红晕立马便爬上了莫笑的脸蛋,她有些气恼,这胡念说的什么玩意!暗地里狠狠地踩了胡念一脚,胡念吃痛,剐了莫笑一眼。
宋将军一愣,随机又开怀大笑,命人将宋月白叫来。
莫笑伸长了脖子朝堂外探视着,心里的想法全都表现在了脸上,看得一旁的胡念心理不是滋味。
没多会,莫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父亲,找我什么事?”
他的声音不像孩童时期那般,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有魅力了。
听到了他的声音,莫笑忙正了正身子,摆做一本正经的样子。
“胡公子来了,还带着他表妹,莫姑娘说想见见你。”宋将军说道,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用眼神示意宋月白看看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