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背着韩济跑也跑不动,走也走不快,只能一步步地往前挪,而且还要提防那个青屖的突然袭击,实在是身心俱疲。
等离那个青屖远了一些,他才算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下来之后,他才开始考虑一些别的问题,比如,那三个人打得过青屖么?若是打不过,那等青屖杀了与它恶斗的三个人之后不是立马就要来收拾自己了吗?看它刚才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样子,它怕是早就巴不得杀了自己了,这不对啊,难道是自己长得特别惹人嫌,不,惹青屖嫌?他想到此处,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脸,他也算年轻俊俏的了,肯定是那个青屖审美有问题,对,它本来就不是人,审美肯定跟人有些偏差的。
可是,就算那三人打败了青屖,他也不见得会安全,因为到时候的局面就变成了於陵括与那两个黎国人的对峙。於陵括打得过那两个黎国人么?打得过的话还好说,打不过的话,於凌括作为一个坏了他们计划的仲国人,肯定是难逃一死了,而自己,那个红衣男子说了,他要把自己带回黎国交给他师父,那也就是说自己就要成俘虏了。
最后的最后,侥幸的侥幸,他们打赢了青屖,然后又打赢了那两个黎国人,可是他们要怎么走出这里呢?他们是从一块玉璧中进来的,进来就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但是关于出去的方法,他们是完全没线索的。怪不得那个红衣男子根本不怕自己跑掉,原来他是笃定了他这个普通人根本走不出这里。
他这里东想西想,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光线一下子变得有点黯淡了。他抬头一瞧,心脏都差点漏了一拍,只见自己正前方站着一个阴森森的绿袍怪。
他这里离那三个人的战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所以那於陵括他们肯定是帮不到自己了,也就是说,自己要一个人对付这个绿袍怪。可怜他从小博览群书,却没有习得武艺,这下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不管如何,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将韩济放下来,他背着个人走路都难,别说和这个绿袍怪打架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韩济,然后摆出防卫的姿态,但是他在那里站了许久,却不见那个绿袍怪有任何攻击的动作。他先是诧异然后又瞬间醒悟,他怎么忘了,他身上有那块印着奇怪符号的东西,这东西堪称保命符,那些绿袍怪因为这个玩意儿都不攻击他的。
于是他又重新背起了韩济,继续向前走。不过他才走了一丈之遥,就看见一群玄衣人极快地往他这边抄过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其余动作之前,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人从玄衣人中间走了出来,简容一看那人大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他之前在青元城中见过。
“韦先生?”那人有些呆滞的眼睛还是跟他从前在画室中见过的一样,不过又好像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那位被简容称为韦先生的铁鹰首领略一点头,算是承认了身份,然后平静地问他:“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简容不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韦先生的立场,于是没有立刻说出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些戒备地问他:“你不是画师,那你是什么人?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住口,不许对韦统领不敬!”拿刀架住他脖子的玄衣人喝到。
但是那位韦统领似乎没有什么架子,还是那样平和地说:“我是画师,同时也是闵将军麾下铁鹰的统领。你也是仲国人,我不打算为难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们来此地做什么,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他说话的神态依然和从前一样,但是身上的那股威势却叫人不敢不敬,一向散漫的眼睛居然也带了点锋利的味道,简容终于知道他哪里不一样了。
不过幸好这人是友军,于是简容将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择其大概都告诉了他,然后又说:“韦统领,我韩大哥从来都是心地纯良之人,并非潭山那伙人的同党,所以,若是能回到青元城,恳请你们还他一个清白。”
韦统领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就带着他的人前去白玉台。
简容背着韩济来到了寒潭边,选了块平整地方将韩济放了下来,韩济的额头似乎很烫,简容一摸上去就赶紧将手给收了回来,然后撕下一片衣物在寒潭内浸湿,覆在了韩济的额头上。
韩济身上似乎有多处伤口,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他大致看了一下,韩济的伤口虽然有几次,但都不是特别严重,他猜韩济大约是受了内伤,所以现在才昏迷不醒。
於陵括那边的情形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在这儿能看到青屖在多人的围攻下已经乱了章法了,但仗着体型的优势,依然不落败势。
在他仰头观望之时,突然从那边掠过来两个人,却是殷怀冲和钟晚枫,钟晚枫靠近他后,一把将他抓了起来,然后跳进了寒潭。
“喂,你们干什……”简容在水里拼命挣扎,想脱开钟晚枫的控制,但钟晚枫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带着他一直往下潜。
水下没法说话,于是简容只好紧紧闭上了嘴巴。
他们往下潜了大约有几丈来远,简容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他本能想避开那个漩涡,谁知钟晚枫竟拉着他直奔那个漩涡而去,任他怎么挣扎都没用,眼看就要被卷进那个漩涡了,简容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但进入漩涡之后,他的眼前开始变得一片漆黑,就在他以为是自己眼瞎了的时候,周围突然变得有些刺眼,等他适应了四周的光线之后,他看到自己又站在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他有些惊异,但更让他惊异的事情在后头,那两个黎国人带着他直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然后,他就看到了跟之前看到的一样的洞口,只不过这个洞口没有梯子。
钟晚枫先跳了下去,然后殷怀冲推了他一把,他也跳下去了。
就在他心里大骂推自己的那个黎国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下坠,四周忽黑忽白,绝对的黑与白在不停地变换着,就跟他进来这里时一样。
等他再次睁眼之后,果不其然,他出现在墓室里的那个小白玉台上,在他面前,就是那块铜镜大小的玉璧。
“你们怎么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简容回过神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钟晚枫。
“不熟悉,只是这里跟一个地方很相似而已。”钟晚枫回答他说。
“你们现在要带我去哪儿?”简容又问。
“我说了要带你回黎国。”钟晚枫一边走下白玉台,一边跟他说。
“你现在要回黎国?”一旁的殷怀冲似乎感到有些惊讶。
钟晚枫点了点头:“嗯。”
“你不去跟曹将军汇合?之前可是说好不论成败,都先去他那里说明原由的。”
“现在事情有变,桓山石是在他手上消失的,而且万象金莲也是在他手上化为金尘的,我必须尽快将他带回去交给我师父,也许他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桓山石又到底去了哪里。至于此处任务失败,我将这个人交给我师父之后,我自会去曹将军那里领罚。”钟晚枫说。
殷怀冲听完之后,只说:“那好,出了这里之后,你带这个人回黎国,我自去曹将军那里说明原由。”
“不对。”钟晚枫突然说。
“哪里不对?是我刚才说的有何不妥吗?”殷怀冲问。
钟晚枫摇头,说:“我不是指你刚才所说的话不对,而是说这个墓室有些不对。”
殷怀冲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墓室,跟他之前来的时候并无差异,所以疑惑地问:“这个墓室哪里不对?”
钟晚枫说:“之前你有数过那里有多少根灯柱吗?”
“左右各六支,共计十二支。”
“那你看看现在那里有多少根灯柱?”
殷怀冲闻言,便看向了左右两壁,“还是左右各六支,并没有不对啊。”
钟晚枫听他说完之后,手里便捏了一个诀,朝灯柱那边一指,接下来,简容就看到左右两边的灯柱都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殷怀冲问道。
“恐怕是我们进入了别人的幻境了。”钟晚枫说。
他一说进入别人的幻境,简容就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自称是墓室主人的影子,难道是她?
“那我们该怎么走出去?”殷怀冲问钟晚枫。
“施法的人看得出是个高手,不过还是留有破绽,等下我会在四个方位施法破除这个幻境,你帮我看住他。”钟晚枫说的“他”当然是指简容。
殷怀冲点点头,说:“你刚才对战青屖之时已经损耗了太多精力,现在又要破除这幻境,你还,支撑得住么?”
钟晚钟淡淡地笑了一笑,说:“放心,我自由分寸。”
“若是情况不好,我们可另寻他法,你此刻万不要强撑。”殷怀冲嘱咐他说。
钟晚枫点头:“嗯,知道。”
就在钟晚枫施法之时,简容好像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但是那些声音仿佛隔得很远,他只影影约约听到了其中一句——“先别轻举妄动。”
是那个韦先生,不,韦首领的声音。
他正努力听着的时候,突然又感觉身体一凉,然后他的五官像是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功能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但是什么也没有触碰到,他想移动自己的脚步,但是身体竟然不听使唤,他唯一可以自由使用的大概就是自己的意识了,这种状况令他恐惧。
“不要怕。”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声这样对他说。那声音仿佛不是从他耳朵里传进来的,而是直接从他心中传递给他的。
“你,你是这个墓室的主人?”他认出了刚才对他说话的那个女声。
“是。”墓室主人回答说。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简容继续问。
“对,我封闭了你的五感,但给了你另一种知觉,使你能够直接与我对话。”
“你现在在哪儿?”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墓室主人似乎笑了一下,反问他说:“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在哪儿吗?”
“你,你是附在了我身上吗?”
墓主人笑着说:“你确实很聪明,我现在就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用靠五感就能听见我,感知我。”
“你附在我身上做什么?”
“因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的族人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样东西,但是这件东西很有可能将会让我的族人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我一直在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事到如今,我也知道这场劫难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劫难之时帮助我的族人,让她们不至全然毁灭。”
“可是,你说的这些话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我既不知道你的族人是谁,也不知道你的族人从你这里拿走了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怎样去帮助你的族人,做不到的事我也不敢胡乱保证,所以恕我无能。”简容直接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墓主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我只有一缕残魂在这里,修为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没有多少时间留在你身上了。关于月阆图的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是小余山的人,你若是有救我族人之心,便往小余山寻我的紫灵箫,里面就有你刚才那些问题的答案;你若是无救我族人之心,就忘了我今日对你说的话,权当我族人该逢此难。”她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等她说完最后一句,简容忽觉身上一暖,他刚喊出了一句“等一下,别走!”然后人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