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他们三人狼狈地走进了客栈,店小二看见他们衣衫都湿透了,就很有眼色地说:“三位要不要订个雅间?稍后我会专门为三位送上碳炉等物。”
于是他们三人就进了雅间。
店小二也很守信地给他们送上了碳炉,韩济见他机灵,就赏了他一把比轮。店小二笑容满面地接过赏钱,对他们三个越发客气了,主动要帮他们烤干身上的湿衣服,但韩济说不用,他才作罢。在快出去的时候,店小二又说:“三位要是有什么用得着小的,尽管吩咐。”说完才手脚利索地关上了雅间的门。
三人刚点完菜,正在烤身上的衣服,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叫骂,“该死的王八,天杀的狗贼,有胆子偷小爷的东西,怎么现在没胆子出来啦?就算你像个王八一样缩在这里躲着,小爷也照样能把你给揪出来。”
听这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不知他什么东西被人偷了,导致他现在居然不顾身份地在酒楼里大喊大叫。
不多时,就有酒楼里的人找上了他,好声好气地给他低头作揖,恳请他不要在此处打扰了其他的客人。
但是那个年轻男人却盛气凌人地说:“我还没怪罪你们窝藏恶人呢,你们倒来赶小爷走,真是混账。”
说完,竟不顾酒楼的人的阻拦,硬是在这里搜查了起来,而酒楼里的那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他。
他一边走动,一边骂道:“叶一心,你别让小爷捉到了你,你要是落到了小爷的手上,我一定在你脸上割上一百刀,然后把你的子孙根斩下来在你面前喂狗吃,那时再叫你认清小爷的手段。”
雅间里的三人听了,都不觉打了个寒战。
那个自称小爷的年轻人,好像正在一间间地打开楼上雅间的门,查看他口中那个叫“叶一心”的人的踪迹。
他这个举动自然引起许多客人的不满,有几个雅间的客人看他年纪轻轻但却如此嚣张,就打定主意教训他一顿,但是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厉害,他几下子就把打算教训他的人给打趴在地,然后趾高气昂地说:“就凭你们,也想来教训小爷?你们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番话让那些在场的人都听得怒火中烧,奈何真的打起来又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只能在他后面暗暗地骂。
年轻人才不管那些人在后面骂他,他固执又傲气地一间间找过去。
他离韩济他们三人所在的雅间越来越近,简容于是问:“怎么办?”
韩济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然后朝门那边走了过去,接下来的事连简容也料想不到,韩济居然自己把雅间的门给打开了。
“看他这样着急,想是被人偷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既然要查,那就索性让他查好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待他查完,我们继续喝酒便是。”韩济很豁达地说。
简容想,这样也好。
年轻人走到他们这个雅间前面时,大概想不到有人会这么配合,自己打开了自己雅间的门,所以有一抹诧异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而韩济他们也终于看到年轻人的真容了,居然是一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公子,剑眉入鬓,俊目流辉,面部的线条较一般男子要柔和许多,他年纪和简容差不多大,看他的衣饰打扮,应该是生于某个非富即贵的人家。只是没想到这样好容貌好仪表的公子也会在酒楼闹事,真不知道他被人偷的到底是怎样的奇珍异宝。
那公子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韩济他们所在的雅间,四处看了一看,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等他走远了一些,韩济才又重新关上雅间的房门。
有个碳炉在雅间里,这个雅间就分外的暖和,让人有些昏昏入睡。简容一边拿着自己的衣服在碳炉旁烤干一边打呵欠,韩济、金陀也跟他的情况差不多,只是金陀打呵欠的声音更大。
过了一会儿,简容摸了摸手中的衣服,已经有七八分干了,于是他顾不上还有一二公湿气,就把外面的衣服穿上了。
“真不知道那位公子丢的是个什么东西,让他连身份也顾不上了?”简容对刚才搜查小偷的那位公子还挺好奇的。
“肯定是非常好的东西。”金陀说。
“看他的衣着打扮,家里肯定不会缺钱,我猜,他大约丢的是一件很特别或者说很稀有的东西。”韩济说。
“这位兄台真乃神人也,一下就说中了。”
突然有个声音从他们头顶上传了过来,把他们三个都吓了一跳。简容和韩济都直接喊了出来,“谁?谁在那里?”
他们三人抬头去看时,一个雪青色的影子从上面轻飘飘地掠身下来,站到了他们三人的前面。
那人只有二十多岁,长了一张温雅俊朗的脸,他对着惊愕的三人温和一笑,微微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你是,叶一心?”
“不错,正是在下。”那个承认自己是叶一心的人居然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桌子旁边,然后又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大着脸说:“惊扰了三位,叶某实在过意不去,先自罚三杯。”
说完,他自己真的就在韩济他们面前喝了起来。
这白讨酒喝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幸而韩济是个大方纯良之人,并不在这点小事上和他计较,所以就让他自己在那里自斟自饮。
他喝完酒后,对他们说了声“告辞”就施施然离开了雅间,剩下里面的三人面面相觑。
雨一直下个不停,一点见收的意思也没有,所以韩济就让店小二去为他们准备三把雨伞,那店小二脑筋灵活、手脚又麻利,很快就给他们送来了三把雨伞。
三人打着伞离开了酒楼,在回去的路上时碰到了一位在雨中禹禹独行的老者。那老者的背有些驼了,柱了根拐杖,就在雨中一个人慢慢走着,看他那样子也没有找个地方去避避雨的打算。
看了一会儿,韩济朝那个老人走了过去,“老人家,外面正下着雨呢,你怎么也不找个地方避避雨?”
老者抬起布满皱纹的脸,用他那隐约闪烁着精光的老眼打量了韩济一眼,“现在世人都是看形容断高低,这里有哪个地方肯让衣衫破烂的人进去避雨呢?老头子不讨那个没趣。”
韩济听他如此说,便把自己手中的伞递给了老者,说:“老人家,你就用我这把伞吧。”
老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
韩济说:“我们是三个人,有三把伞,这把伞就借给你了,也不用你还。”
老者这才不客气,自己伸手接过了那伞,脸上现出了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没想到在这青元城里也有你这样的人。这座城太平了太久,人们过惯了温饱日子,早就忘了饥寒是何种滋味,自然也不会理解其他忍饥受寒之人的苦楚,老天是时候下场大雨让大伙儿清醒清醒了。”
韩济只是笑了一笑,说:“大家能过上温饱日子是好事。”
老者哼了一声,说:“不知道珍惜,好事也会变坏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他的拐杖,抹掉上面的雨水。
韩济这才看清,他手上柱的这根居然是铁拐杖,而且更加重要的是,那个拐杖的把手处也印上了一个小小的枫叶标志,跟昨天那支箭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韩济忙问:“老人家,你这拐杖是从何处买来的?”
老者听了韩济的话,微微有些吃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拐杖,明白韩济应该是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枫叶标志。他眯着眼道:“是我一个铁匠朋友帮我做的,怎么,看你年纪轻轻,也想要像老朽一样做根拐杖?”
韩济说:“这倒不是,我只是看到这拐杖上的枫叶标记,有些好奇做这个拐杖的人。”
老者说:“这就是我那个朋友的怪癖了,凡他做的东西都要印上这样一枚标记,这里的意思也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韩济又问:“那你那个铁匠朋友现在在何处可寻?”
老者思考了一会儿,方问:“你们这么急切地找他,应该不会是只想要他帮你们打个物件儿吧?你们先说清楚到底是为何事找他?”
韩济于是把昨天那只铁箭的事告诉了老者,然后说:“我们只想查个清楚,到底是谁在跟踪我们,他们又有何意图,还望老人家告诉我们你那个铁匠朋友的所在。”
老者沉思了片刻,方说:“既如此,你们就跟着我走吧,我现在正好有一点事要找他呢。”
三人随着老者走了许久才到老者所说的那个地方。
那就是个极为普通的民居,老者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方才有人前来应门,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男人看见老者显得非常高兴,用手对着他比划了几下,原来他是个哑巴。
老者也对他比划了一番,那个男人就把他们几个人请进屋了。
进了屋,请韩济三人坐下,老者就随那个哑巴到后堂去了,过了一会儿,那老者对韩济他们说:“我这位朋友今天恰好有事外出了,三位还请改天再来吧。”
简容微微一笑:“主人此刻就在我们眼前,为何却说不在呢?”
老者问:“你这话是何意思,我却不解?”
简容说:“你不正是这里的主人么?”
老者笑了,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否认,“哦?你是如何得知我就是这里的主人的?”
简容说:“方才在街上之时,就察觉出你并非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普通老人家图省力,用的都是木拐,而你所柱之铁拐,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但是柱着这样的重物走了这么远,老人家你居然还是呼吸平缓、步履稳健,可见你的力气比一般老人要大得多。另外,你的脸色黑红、指节粗大,一看就是经常干重活的,我当时就在猜测,你不会就是你所说的那个铁匠朋友本人吧。在来到这里之后,看到你对这里的稔熟,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甚至随手就将自己口袋里的澡豆放在了壁间格子里,我此时越发觉得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直到刚才我试探地问了一句,这才完全肯定了我的猜测。”
老者说:“这位小公子的眼力倒是不错,我大半生都在打铁,甚少与人往来,方才在街上觉得与你们几位也算有缘,所以便想试你们一试,几位莫要见怪。”
韩济说:“不敢。只是老人家你既然是这里的主人,我之前也曾告诉过老人家你关于铁箭上的枫叶标志,在此想问一下,那铁箭是否出自老人家你之手?”
老者对他们说:“请稍等。”然后叫过那个哑巴,对他比划了一阵,那个哑巴点点头就走出了客厅。
过了一会儿,哑巴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样东西,他将手上那东西恭敬地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后,端详了一阵,又将它递给了韩济他们,“你们说的铁箭可是和这个一模一样?”
韩济看那铁箭,果然和昨天射死跟踪者的铁箭一模一样,于是点头说:“不错,昨天正是有人用这样的铁箭杀死了跟踪我的人。”
老者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问出,是谁从我这里买走了这批铁箭,可是,他的身份很特殊,你们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韩济说:“不管怎么样,恳请你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
老者说:“从我这儿买走铁箭的是赤乌山庄的二庄主。”
“赤乌山庄?”韩济很惊讶,先前扯上个不尽潭就够让他伤脑筋的,怎么这次又跟赤乌山庄扯上了关系?
“难道就是那个以风雷刀闻名的赤乌山庄?”简容也是惊奇不已。
韩济点点头,“就是它。我还以为这次又是不尽潭的人搞的鬼,没想到居然是赤乌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