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济一行人正往回走,忽然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他们,于是三人故意在七歪八拐的巷子里胡乱转悠。他们本以为这下可以甩脱了那个跟踪者了,没想到当他们出了巷子后,那个跟踪者居然还不依不饶地跟在他们后面。
“这可怎么办?”韩济问。总不能把这个跟踪者直接引到他家里去吧,那样未免风险太大了。
“我想想。”简容也是头疼,后面跟着他们的这个人并非简单之辈,他们故意在复杂的巷子里绕来绕去也甩脱不了他。
“要不我们今天不回去,直接在外面的客栈里住上一晚?”韩济说。
“可万一那个跟踪者在晚上偷袭我们怎么办?而且在客栈里住着,那样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简容说。
三人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妇人抱着小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了,小孩子长得雪团一般,手上拿着一枝灼灼灿烂的菊花,见人就笑,见了韩济他们三人,也冲着他们嘻嘻地笑。妇人对韩济三人客气地点点头,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直到那母女二人走远了,韩济还在望着她们的背影出神。
半晌,简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有一个主意了。”他对另外二人说道。
包括青元城在内,枼州牧辖下的好些个郡县接连几年都是大丰年,所以州官便选在征完秋租后的晴朗日子,在郡治中举行百工会,所有有手艺的工匠皆可参与,还让官府的人在百工的每一类中挑选出最为出彩的工匠,设立百工榜,凡上榜者皆有厚赏。每到这几日,便会有万民来观,场面极为热闹。
这个小孩手中的菊花便是官府赐给未能上榜的百工的。
简容的主意是,百工会那里人多嘈杂,他们几个趁着这时候混进去,不怕甩不开那个跟踪者。
韩济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于是他们三人便向举行百工会的那条街上走去。
不多时便到了百工会,这里果然热闹非常,行人们摩肩接踵,人声沸海。三人在里面故意专检人多的地方走,不到半刻功夫就甩开了那个跟踪者了。
韩济松了一口气:“终于甩开他了。”
金陀却看着前面的不用牛拉就能自己走的木车,眼睛发直,“这车子没有牛拉居然也能动。”
简容说:“这种木车以前就有记载,是匠人丁涛花了三年功夫造成了,然后献给了当朝天子,天子大悦,亲赐车名为颂章车,只可惜后来丁涛身死,这车的造法也就失传了,不想现在居然有能工巧匠把它又造出来了。”
韩济说:“不过这车可比不了之前的颂章车,据说那颂章车不用车夫、不用牛马就能日行百里,可是这车虽然不用牛马,却需有人在上面每隔半个时辰就转动车上的那个圆盘,这车才能继续前行。”
金陀看了一下,那车上果然有人候在一个大圆盘前面。
车子缓缓地经过他们,那些围观的人也随着车子一起走远了。简容担心后面的人再追上来,于是就拉着他们二人也离开了这儿。
突然,有人拍了简容一下,简容回头一看,自己身后却并没有人。
他怀疑只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所以也不放在心上,继续前行。
但是,他才走出几步,又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于是他知道这肯定不是有人不小心碰到自己了。
他这次没有回头,等后面的人再次将手刚刚放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突然去抓后面之人的手腕,他这一下由于蓄谋已久,所以出手既快又准,他料想后面的人应该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袭击。
不过,后面之人的动作比他的动作还要敏捷,他只有碰到那人的衣袂。
后面有人轻轻地笑出了声:“公子别介意,她就是爱与人开这样的玩笑,并没有恶意。”
说话的声音居然有种熟悉的温柔。
简容转过头,发现在他身后跟他说话的,居然是住在小余山的那对姐妹中的一人,媋。
而余山姐妹中的另一人,嬑,正站在他的左后方,一边笑着一边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自己当时初入青元城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她们,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居然给碰上了。不过比简容更高兴的是金陀,他一看见那两姐妹,一下子高兴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们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嬑负着双手说:“怎么,只许你们来这儿看热闹,就不许我们来这儿看看热闹啊?”
媋微笑着说:“这几天媋总是抱怨说待在竹林太无聊,想要出来走走,所以我们今天就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在这儿居然又遇到了故人。”
韩济在一边看得有些懵,于是简容就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自己和这两姐妹相识的过程。
说完,他本来想问问自己从墓中带出来的那两件宝贝现在还在不在她们身上,如果在的话能不能还给自己。但他才一扭头,就看见了嬑戴在头上的玉簪,她头上没有别的饰物,只简简单单地挽了个髻,然后插了这根玉簪,原本她就天生丽质,现在一头如云秀发配上这根晶莹的玉簪,越发显得她似月宫仙人一般,秀色夺人。
男人嘛,大气一点好了。于是他打消了要回宝贝的念头。
那边金陀正在跟媋说自己在百工会上看到的那辆不用牛拉的木车,他满脸是掩饰不住的高兴神采。
媋说:“那木车我们也看了,好像是仿古时候的颂章车而成的。”
金陀兴奋地说:“老大和韩大哥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媋听了微微一笑。
嬑问简容:“你们是这几日才到的青元城,还是自那日别后就一直停留在青元城内?”
简容说:“自那日别后,我们就进了青元城,然后一直待在城中。你们也是一直待在青元城内吗?那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们?”
嬑愕然:“你们在到处找我们?找我们干什么?”
简容自悔有些失言,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打算掩饰了过去:“没什么。”
嬑看了他一眼,但居然也不再问下去了,只是说:“我们之前和你们道别后就进了青元城,但是并不是一直待在这儿,当时我们只在青元城待了一日便离开了,只是最近这里又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所以我们在几日前再次来到这青元城。”
“你们还,挺忙的。”简容说。
嬑瞪了他一眼,“不像你们,可以天天来这儿看木车。”
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看,于是她回头朝后面看了一下,“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在后面盯着我们?”
不会又是那个跟踪者吧,简容心想,跟踪他们的这个人还真是执着啊,他们都到了这儿还甩不掉他。
简容跟她讲了一下他们三个被人跟踪的事,说完,就想走到更热闹一点的地方去,好甩掉后面的那个尾巴。
嬑却笑了一笑,说:“用不着。你们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保证很快就可以抓到他了,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们吗?”
当然想。
于是他们就听嬑说了一遍她的计划,然后按照她说的计划行事。
那个跟踪者在百工会上好不容易再次跟上了韩济他们一行人,当然不会再轻易让韩济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他见到韩济一行人走到了街边转角处,赶紧加快了速度,好离他们近一些。但他也从转角处出来时,却看见韩济等三人就站在他前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是韩济他们设的套,于是赶紧往回跑,但他才跑了几步,就见一个少女从后面走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根本没有把那个少女放在眼里,对她喊了一声“滚开”,就想强行从她那边夺路而去。
少女冷笑一声,在他走近时,一只纤纤素手就朝着他的胳膊伸了出来,他自己仗着自己还有两分武功,就想直接踢开那个少女。不过他显然轻敌了,少女的身体就像柳枝一样轻飘飘地避开了他的攻击,他都看不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自己的手臂咔嚓一下被扭到背后了,紧接着膝盖处一阵疼痛,他一下子就瘫软到了地上。冷汗像水一样从他的额头留了下来,但他还是咬紧了呀,没让自己在一个漂亮姑娘面前丢脸,尽管这个漂亮姑娘比他厉害得多。
嬑抱着手看了看地上的人,一句话都没说。
站在不远处的四个人终于走了过来。简容一看地上那人被嬑修理得冷汗直流,不禁对她抱了抱拳,“女侠好身手。”
被简容调侃了这一下,嬑只是哼了一声,说:“少来。你们现在有什么话想问他的就赶紧问吧。”
韩济于是走了上去,问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你想干什么?”
被问话的那人只顾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并不回答韩济的问话。
嬑让韩济往后退了一点,她自己走近那人,扬起下巴说:“对付这种人我最有办法的了,保证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撬开他的嘴。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什么话能现在讲的就赶紧都讲了,免得到时候后悔莫及。”
地上那人听了嬑的话,表情好像有点松动了。他正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支短小的利箭就射穿了他的喉咙。
这箭来的时机太过巧合,绝对是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已久。
众人吃了一惊,忙朝这箭的来向看去,但是那儿只有一片黑色的屋顶,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被利箭射穿喉咙的那人只挣扎了一瞬就毙命了。
“唉,流年不利,出门看个热闹也能碰上这种事。”嬑一边看那人喉咙上的伤口,一边说:“这箭放得可真准,一箭贯穿喉咙,而且力道也控制得非常精确,看来放冷箭的这位算是个中高手了。另外,你们本事不小嘛,居然惹上这样的人。”
简容苦着脸说:“不是我们惹上的,是他主动找上我们的。”
媋在一旁说:“你把他的头抬一下,仔细看一下这箭的箭头。一般的箭在制造时都会在箭头处留下标志,以表示它是哪家制造的。”
嬑让简容将那人的头抬了起来,自己去看那支箭的箭头,发现上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枫叶标志。
“我不认得这样的标志,你们有谁认得吗?”嬑问众人。
但其余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得。
正在这时,一个从这儿路过的行人看到韩济他们几个围着一个死人,吓得立刻惊慌地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老兄别跑,你误会了。”简容朝那人喊道,但那个老兄跑得更快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误会可大了。”简容叫苦不迭。
嬑马上站了起来,对简容他们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我们今天热闹也看够了,在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就要拉着媋一起走了。
“喂,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一碰到麻烦就想当甩手掌柜啊?”简容说。
嬑朝他摊手,“我们两个弱女子,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们的忙,不仅忙帮不上,说不定还会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接下来的事你们就自己处理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女子去也。”说完就拉着媋飘然而去。
留下简容一个头两个大。一下子就能扭住一个壮汉的胳膊,打伤他的膝盖,这还弱女子呢,也亏她说得出口。
本来百工会上为了防止百姓生乱,就派了很多武吏在这里把守。所以只片刻功夫不到,就有几个武吏赶到了这里。他们训练有素地围住了韩济他们三个人,然后将他们抓了起来。
幸好韩济在官府中有几个认识的熟人,他们才只被审问了一晚上就从监狱里出来了。
三个人一晚上都被轮番审问,所以俱是疲惫不堪,眼下浮肿,脸色带青。这天偏偏还在下雨,他们三个在雨中被淋了个透,好不容易走到一家酒楼那里,也不管这是哪一家,就急急忙忙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