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宿醉的难受,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郑大夫。
他隐约记得一点昨天喝醉酒的事情,所以对郑大夫还是感到有几分抱歉的,他不仅喝了别人的酒,还让别人来收拾残局,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他正打算去找郑大夫赔个礼的时候,却被告知郑大夫早就出门了。
于是他对站在郑大夫门前的望望说:“等郑大夫回来,你再跟我说一声。”望望乖巧地点了点头。
简容无事可做,于是又开始逗起望望来,“你说你爹爹怎么这么忙着赚钱,是不是怕你将来的嫁妆不够呀?”
望望听懂了他这一句调戏的话,红着脸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她本来就有些圆圆的眼睛在瞪起人来的时候显得更圆了,简容看见她的这个模样只觉得她更加可爱了。
这时,嬑正好走了过来,看见他们两个的这个样子,就对简容说:“是不是你又欺负望妹妹了?”
望望对嬑似乎有种特别的信任,看见她来,几步就跳到了她的身边。
简容无辜地摊摊手说:“哪里有欺负她?”
嬑于是问望望:“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
望望点了点头。
于是简容接下来就被嬑插着腰好一通教训。等嬑终于满意了,她才拍拍手对望望说:“我之前好像把我的一条手巾给落在厨房了,你能不能帮我取过来?”
望望当然是愿意帮忙的,听了她的话立马就往厨房那个方向跑。
等望望的身影消失之后,简容就问:“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嬑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简容差点一口呛住了,这是什么东西?他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嬑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她到底怎么啦?
等他稍微缓过来了一点,他才说:“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
嬑却很严肃地说:“你先别管这个,你就回答我,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简容摇摇头非常肯定地说:“不是。”
他看到嬑的神情好像变柔和了一些,于是感到几分有趣,反问她道:“我说不是你就信?”
嬑却非常坦荡地说:“暂时就相信你了,假如有一天我发现你骗了我,那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简容只是勾唇一笑,没有说话。
“你又笑什么?”嬑总觉得这家伙笑得莫名其妙。
简容闲闲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你那天做的鱼可真难吃,也亏大家都吃得面色不变,难道你们小余山的伙食一直都是这么差的吗?”
嬑顿时怒了:“本姑娘做鱼给你吃你就知足吧,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
简容说:“我就发表一下意见还不行吗?”
“不行!”
“哎,你可真是……”
他们两个正在那儿斗嘴,望望就一路小跑着回来了,她跑到嬑身边站定,先喘了口气,然后才说:“厨房没有找到。”
嬑无所谓地说:“没找到就算了,我再去买一条新的就好了,没关系的。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怎么用头绳编那个蚱蜢吗?我这就教给你,在小余山上,除了媋,还没有人比我编得更好呢。”
简容当然不会跟着她们去学怎么用头绳编蚱蜢,于是他一个人又开始沿着那个小池塘踱步。
他突然想到,最近金陀总是一大早就跑得不见身影,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等今晚,他就要问问那小子。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当他听见望望的一声惨叫时,他的心里突然揪紧了,什么也没想就冲着喊声的方向奔去。
当他来到正院时,就看见院子正中站着三个陌生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袍,在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像是手下的人,而那个男手下,简容还曾经跟他交过手,正是那个灰衣面具人。
而站在那三个人对面的,正是婳。
简容在正堂的回廊那儿发现了嬑,望望,还有郑大夫。郑大夫倒在了地上,一身的血迹,脸色已经开始变得灰黑了,而望望正不知所措地跪坐在他的旁边,脸上挂满了泪痕。嬑在一边似乎想安慰望望,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起,于是只有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替她抹眼泪。
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简容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转头看向那三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眼里冒出了愤怒的火焰。
但那个穿白袍的年轻人似乎对他的愤怒不屑一顾,他在看着简容他们几个的时候,那冷酷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一群蝼蚁一样,而不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类,寻常人被他这么看上一眼,怕是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简容却只对他的眼神感到厌恶,以及愤怒。
“你们躲在这儿,就以为我们找不到么?”那个穿白袍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酷无情。
婳却只对他冷目以对,“你要追杀的人是我们,何必滥杀无辜的人?难道这就是你们西河的作风吗?”
穿白袍的年轻人神色依旧冷漠,他说出的话更冷漠,“他可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他敢私自藏匿你们,就是我们西河的敌人,我对我们的敌人,从不手软,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这种人,简容觉得跟他已经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他开始鼓荡起了周身的真气。
婳却在他即将出手的时候拦住了他,“这是我们小余山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穿白袍的年轻人似是察觉到了简容的杀意,但只是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笑容:“不自量力。”说完,他又转向婳道:“你们只要将月阆图交出来,我就答应放你们一条生路。”
婳没有立刻接他的话,只是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袍的年轻人轻轻吐出了三个字:“顾宁辉。”
婳冷笑道:“原来是西河顾家的后辈,你们连西河五主的位子都没挣上去,也配抢我们小余山的圣物月阆图,叫你们顾家的老东西出来,我也未必卖他这个面子,就凭你,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穿白袍的年轻人居然没有立刻勃然大怒,不过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周身的杀意顿时暴涨,他对那个灰衣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于是那个灰衣面具人立马走了出来。
“对付你们,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你们现在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候后悔也没有机会了。”白袍年轻人的语气更加冷淡了。
灰衣面具人往前走了几步,婳轻轻皱了皱眉,这个人就已经武功不低了,那不知道那个顾宁辉又会是怎样的修为。
就在嬑准备出手的时候,那个白袍年轻人又说话了:“对了,藏匿你们的,除了那边那个死人,还有望烟楼的老板林烟是吧?敢与我们西河作对,他也很快是一个死人了。这林烟就算有几分本事,也终究不能与整个西河抗衡。”
“虽说我的本事不足以与整个西河抗衡,但是不知道阁下又究竟有几分本事呢?”林烟的声音突然从白袍年轻人的后面传了进来。
而且没一会儿,林烟本人就出现在了这个正院里。
白袍男子看见了他,只在唇角勾起了一个冷意十足的笑容,“我有几分本事,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是吗?那么林某倒要领教领教了。”林烟毫无笑意地盯着那个顾宁辉道。
他们两个几乎在话音刚落时就交起手来,两个人的身形皆快得常人难以辨认,简容也只能看清个大概,他看着两人你来往的,心说,原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武功大增了,没想到离真正的高手还差得远呢。
白袍男子和林烟交手后,微微有些吃惊,因为林烟的武功路数看起来居然和他西河的武功有些相似,但是也仅是相似而已,其中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同的,看起来就像是林烟将西河的武功与别的武功融合在了一起创造出了一套全新的功夫一样。而且,林烟对他的功夫路数似乎还很熟悉,知道怎样找出他的弱点去克制他。
这样打了一会儿,那个白袍男子便察觉到自己已经隐隐落落下风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对两个属下喝了一声“走”然后就纵身消失在了郑家的大门外。
赶走那个白袍男子后,整个郑家宅院里都充满了一股悲伤的气息,这这种悲伤不仅仅是由于郑言郑大夫的去世,也由于望望现在的状态。
她本来就天性胆小怕人,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的死亡后,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了,而且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只有当嬑靠近她时,她才稍微不那么排斥。
于是嬑像一个姐姐那样将直愣愣地瞪着眼睛的望望搂在怀里,好让她不那么害怕,但是她能明显感觉中怀中的人儿还是在不住地打颤。
“顾宁辉虽然暂时走了,但他肯定还会带更多的人来的,你们还是先离开这儿比较好。”林烟中肯地说道。若不是他熟悉西河的武功路数,他和顾宁辉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而且西河的高手如云,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哪个,这种情况下,还是先暂时避其锋芒为好。
婳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也下了决心,说道:“与其在这儿干等着小余山的人过来支援,不如我们直接前往小余山,虽然说路上免不了会遇到埋伏,但是也比在这儿坐以待毙要强。”
嬑在一边说道:“婳姑姑,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对你说了。”
婳轻轻地对她这个弟子笑了一下,同时也注意到了呆呆坐在嬑怀中的望望,脸上顿时就有些歉意,说:“这孩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也要负一定的责任,若不是……”
林烟打断了她:“没有那么多假如,她这样是顾宁辉害的,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婳没有说话。
林烟说:“你们现在这种情况,与其内疚,还不如想想怎样才能安全抵达小余山,西河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你们三个人中,还有一个身上带着伤。”
婳点了点头,说:“我之前过来的时候已经暗暗探察好了路线,只要我们一路上小心一点,未必就会落入敌人的掌中。”她说完,又看了一眼望望,“只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还是让她先去你那里躲一段时间吧。”
林烟苦笑说:“望烟楼现在也不是安全之地了,为了避免连累更多的人,我决定将它卖了。”
“那你之后去哪儿?”嬑问道。
林烟无所谓地说:“天地这么大,总有我林烟一处容身的地方。”
婳沉默了,林烟现在这样说到底也是被她拖累的。
但林烟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用低沉的声音对她说:“我说了,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想想你们应该怎么突出险境才是你们目前最应该做的事,不要因小失大。”
最后,他们几个商量的结果就是,婳先带着嬑和媋以及望望、简容、金陀几个人一起前往前面的白锥镇,在那里等林烟汇合,然后他们一行人再出发前往小余山。
“白锥镇有我的一个朋友,他也许能帮上我们的忙。”林烟这样说道,“你们先出发,我把望烟楼的事情处理好就过去找你们。”
婳本来不想再麻烦林烟的,可是林烟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单独对婳说:“现在不是考虑私人恩怨的时候,要以大局为重,对于西河那些家伙的武功路数,我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有我在,你们一路上的风险将会减少很多。嬑和媋,都是你心爱的弟子,你不会想让她们折损在这路上的,而且,月阆图是你们小余山的圣物,若是落在西河那群人的手上,那可真是小余山的耻辱了。”
婳知道,林烟说的是对的。
于是乎,她只能就接受林烟的这番安排。
嬑刚走出郑大夫的家门,就突然听见怀里抱着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她没有听清,于是她就低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怀里的人儿小声地念出了三个字,这次嬑算是听清楚了。
那个胆小的少女念的是——“顾宁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