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燕云澜面上透着困惑,秦老太君一瞧,便猜测了个大概,她这外孙儿,对小瑜是真不上心!
秦老太君有些不快地道:“她是你的正妻,你却连她去了哪,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瞧瞧是对她多不上心!”
燕云澜眉头一皱:“她有自己的自由。”
老太君恍若未闻,罗列着他的罪行:“按理说府上所有的事都该归她管,你倒好,什么都放心交给怀上的女儿!”
“祖母。”燕云澜也不开心:“怀玉她有能力。”
“她是有能力!可太有能力是个好事吗?小瑜难道没能力做你的正妻?”
燕云澜冷了脸色,这是他进门后头一次面露寒霜,静默地看着怒意横生的老太君。
许是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了些,老太君重重叹了一声:“小澜,能力这件事,姑且不谈,单单是用心一事,小瑜比你那位侧妃好的多。”
“一个是满心满眼,从小爱慕你,一心一意为你考虑的人。另一个则是心思不明,背负着父仇嫁与你的人,”老太君缓缓说道:“你难道不会分辨,孰优孰弱?”
“我知道。”
燕云澜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内心的情绪:“祖母,这是我的私事,我会妥善处理。”
“你怎么不明白,不能妥善啊……”
老太太显然是有些心累:“祖母曾经也是那样的人,心中记挂着家族的荣誉,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那么一个目的,最后累人累己。”
她今夜说的有些多,嘴唇有些发干,但依旧苦口婆心地劝着她的孙儿:“听祖母的话,及时止损。”
燕云澜见她着担忧的模样,不愿与她再争辩此事,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小瑜回来没。”
邺王府很安静,盛夏的蝉鸣徒添几分聒噪。燕云澜一出东院,便看见靠着白墙阖眼浅睡的怀玉。
她眼睑下有淡淡的乌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秀眉轻蹙,连浅眠也这样不安稳么?
他弯下腰把人拦腰抱了起来,怀玉立即被惊醒,抬眼看向他,发现自己正在他怀里时,脸上立即露出几分羞赧。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说着话,眼睛不自觉地瞥向其他方向,“先,先放我下来。”
“刚刚出来的。”
他说着,手头的力道却没松,抱着人往院里走边说道:“很累就闭眼睡会。”
怀玉不说话了。
燕云澜身体的温度隔着衣物传递到她身上,她垂了垂眼,“祖母和你说什么了?”
“叫我上进,没什么特别的。”
怀玉闻言笑了笑:“你还不够上进吗?”
燕云澜也笑了,“在她眼里我这样或许还不够。”
怀玉听出他这话里的苦涩,想着换个话题说,云澜忽然说:“辛瑜这两天在干什么?”
她抬眸看着他,似是没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秀眸里透着几分不解,但依旧如实说:“听说今天去了辛府。”
“去辛府做什么?”
燕云澜问的极快,怀玉神色有些僵硬,“说是辛家小姐生病了,去探望探望。”
燕云澜蹙了眉,“生病了?”
这时机有些巧。
偏偏是在她和云衍婚事再度被提及之后,就生病了。
“我也不清楚。”
燕云澜把人速回院子后,找了个下人问,辛瑜回来没。
得知人回来后,他便入了书房。
而怀玉以为燕云澜赶着把她安置好,去辛瑜那,于是辗转反侧也没睡好。
这一夜,整个王府似乎没有人真的睡得香甜。
连一向心大的辛瑜也烦的半夜,不知怎么睡了过去,她后半夜还做了好几个梦,梦里见到什么也记不清,总之残留下的感觉告诉她,不是个好梦。
第二日,辛瑜破天荒地起了个早,太阳刚刚升出来,她在院子里呼哧呼哧地跑了两圈,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了出去,又去搞点水清洗了一下,整个人才精神抖擞起来。
燕云澜出现时,她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澜哥亲自来喊她。
“王爷。”
“嗯。”燕云澜背着手走过来,眼里露出一丝疲惫,见到辛瑜倒是直接了当地说:“祖母回来了,很是挂念你。”
“我正准备去请老人家安呢。”
她话说得极利索,半点也看不出心里的小九九。
去东院的路上,辛瑜数次牵起话题,但燕云澜没什么心情闲聊,草草几句结束了她辛苦想出的废话。
辛瑜索性闭了嘴,安心想着待会同秦老太君说些什么。
一入东院,辛瑜就闻着院里飘荡一抹极淡的檀香味,她打量着这院子,发觉比之前漂亮多了,显然是有人收整过。
燕云澜走在前头,辛瑜跟着他拐过回廊,一进入内院,她立马听到一阵阵敲木鱼声,“咚咚咚”的传进耳朵。
东院北边,有个采光极好的堂子,前几日经怀玉叫人改造了一番,成了现下辛瑜眼见的礼佛堂。
居中的香案上摆放着瓜果饼干,香案上右上角摆放的青炉鼎中插着的三根香,最上边的长案上有一尊玉观音,色泽莹润,下边摆放着三个并排的蒲团。
一衣着暗青色绸缎衣的老人正跪在上边念念有词。
老人盘着发,一手握着一串佛珠,一手拿着木槌敲着木鱼。
燕云澜进去后,安静地站到门庭的柱子旁,等着老人结束晨间的礼佛课。
辛瑜没想到秦老太君居然起的这么早,炉鼎中的香都快燃完了。
一瞬间,她竟也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低着头走了进去,对着观音菩萨拜了两拜。
这是习惯使然,她的亲外婆是寺庙的庙祝,很小的时候她曾跟着外婆在庙里住过两年。因而见到菩萨,心生敬畏,总是要拜一拜的。
辛瑜并没注意到燕云澜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反而被老太太突然间的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
“香放在案上,可以取两根拿去拜。”
这声音很威严,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慈祥老人的声音,许是诧异这个,她分了神,脱口而出的话让老人家笑了两声。
她说:“拜菩萨一般用三根香。”
老太太这时也结束了手中的课,一边放下手里的木追,起身要跟她说些话,澜哥已经快步上前扶了老人家一把。
“你这孩子啊,还是那么较真。”
秦老太君一边站直身,一边数着手里的佛珠,那双历经岁月的眼睛盛着浅浅的笑意,正望着辛瑜。
辛瑜抿唇微笑,“祖母,您又让小瑜羞愧了。”
老人诧异地抬了抬眼:“这话怎么说的?”
“您瞧,您今儿这么早就起来礼佛,而我却还懒在被窝,实在是愧对这身份。”
“小丫头,你同我这老人家比什么,”秦老太君笑着斥道:“你是什么性子我心里门清儿。”
说罢,又朝辛瑜招了招手,“过来让祖母看看,这些年有没有瘦了。”
辛瑜惶恐地走近秦老太君,正好是和澜哥一人站一边。
老太君摸着她的手,嘴里喃喃道愈发水灵了。
右手边的燕云澜插了句话:“祖母,怀玉在华庭备了早膳,我们先去用膳。”
老人家没多说什么,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辛瑜搀着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待到了华庭,辛瑜才见识到这早膳,的确是丰富的不行。她来这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头一次见这样丰盛的早餐。桌上摆着美味佳肴,荤素搭配得均匀。
一看就是专门研究过的,用了心准备的。
怀玉见着三人过来,立即起身行了礼,一边吩咐下人上煲的汤。
“见过祖母。”
老太君嗯了一声,又道:“王妃还在这呢。”
这话一出,怀玉的神色凝了凝,辛瑜也有些尴尬。
燕云澜皱了眉,“祖母先入座罢,菜都要凉了。”
秦老太君看了一眼燕云澜,知她这孙儿一心护着宝贝侧妃,又睨了眼在旁边装鹌鹑的小丫头片子,倒真没再说什么。
饭桌很安静,除去燕云澜几次给老太君夹菜,没什么其他声发出。
辛瑜这饭吃了没两口,心里伤心且难过,头一次吃这么多好吃的菜,结果是这样一个氛围,她连筷子碰到碗地声音都害怕听到。
偏偏秦老太君居然在不停地给她夹着营养丰富的菜,还念叨着“多吃点”。
辛瑜当真是受宠若惊,眼尾时不时地瞟向居中坐的燕云澜,奈何澜哥何怀玉一向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
辛瑜也只能默默地扒饭,暗暗叫嚣着快结束吧这顿饭。澜哥突然“砰”地一声,把碗筷放了下来,对着秦老太君道:
“祖母,您这次寿辰,我打算让小瑜来筹备,您觉得如何?”
平地一声雷,辛瑜扭头去看燕云澜,眼眸似是惊愕的不敢相信,而心中想得却是:开始了开始了,又开始作死了!
老太君用的差不多,也放下碗筷,先是对着辛瑜温和一笑,而后才看向燕云澜道:“那便按你所说。”
三言两语,辛瑜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咬了咬牙,扯出一个笑,试图再做些挣扎:“祖母,寿宴一事极为重大,我怕……怕能力不够,要不让姐姐来?”
“你叫她姐姐?”
老太君开了口,说的话却不是辛瑜想听的重点,“你是妻,她是妾,叫她姐姐,是要把脸给丢干净?”
她语气微冷,继续讽刺道:“莫不是嫁了澜儿,竟连尊卑之分也给忘了!”
辛瑜决计想不到秦老太君对怀玉的不喜到了这种程度,简直没事找茬。
怀玉面色难堪,坐姿也变得僵硬,燕云澜嘴唇张了张,辛瑜却抢在他之前极迅速地说:“祖母,我是按年龄这么叫的,没什么其他意思,您不要这样动气。”
老人家收回落在怀玉身上如刺刀的目光,起身欲离开,走之前扔给辛瑜一句话,让她不得不接下来这个“任务”。
“你是我中的外孙媳妇,办这点事的能力若是没有,那我大半辈子也白活了。”
敲打一番之后,又温声宽慰道:“祖母信你,你也信自己,莫让人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