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就是因为贵州那边的厂卫传来消息,被人暗杀的王守仁已经醒了过来,朱厚照自然难掩激动之色,本来他就是觉得王守仁思虑周全缜密,可是经过焦芳的一番解读,顿时让王守仁身价倍增!其实焦芳说的不错,王守仁提出迁都西安,更名长安的方法固然引动了各方势力,但其实王守仁当时只是单纯地想保护好皇上而已!毕竟人亡政息!唯一没有陷入这样怪圈的是先秦,至于汉武的罢黜百家,明显对大臣都有好处,才没有过多改动,如今所行的事明显不是维护士林利益的,又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支持?更何况太后出身微末,先帝又依仗儒生,这就更显得危机四伏了!
不过圣人言论尚且被人曲解,更不要说他一个不出名的王守仁了!
“陛下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了吗?如此开心!”夏曦瑶的声音响起:“那臣妾就在这里恭喜陛下了!”
“你不问问朕得了什么消息?”朱厚照有些古怪地问道。他还以为夏曦瑶开口问,该用什么言辞回复呢?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问,这可是和他得到的消息不同,目光转向谷大用,谷大用也是疑惑地紧,他打探清楚了,自从夏儒得了先帝赐婚,就一直和江南那些富商豪族多有往来,而且又在自己女儿面前多次诋毁皇上,甚至他还听说夏曦瑶发誓要好好相夫的!对于皇帝询问的目光,谷大用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朱厚照暗感气闷,其实刘瑾走后,最适合接任的是张永,不过张永明显和宫外有联系不能信任,想了想,朱厚照又把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搭在夏曦瑶的额头上,滑嫩的肌肤略带清爽,朱厚照整天习武,玩闹,又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体温自然比整日自闭于闺房之中的夏曦瑶高上不少,这次不似方才的轻佻,所以就算夏曦瑶努力放缓心神,可是面颊还是有些发热,甚至如果不是烛光昏暗,朱厚照都能看到颊上腾起的红晕,“也没发热啊?”朱厚照轻声地低喃并没有逃过夏曦瑶的耳朵,即使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心神都不免气急,见周围除了朱厚照的心腹谷大用之外没有了旁人,没好气地拍掉朱厚照的手,忿声道:“你才昏了头!”这小皇帝一来就把所有下人赶了出去!下人也单纯地以为皇帝急色并没有多想什么,毕竟夏曦瑶容貌确实极美,看到对方动手,朱厚照反而气乐了,双臂环抱胸前,略带审视的目光投向夏曦瑶,开口道:“不是昏了头怎么不为你父亲打探宫中消息?”
夏曦瑶闻言脸色一黑,她出嫁前父亲确实如此说过,给出的理由是规范君王德行,可是看朱厚照如此戒备的模样,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单纯地规劝德行皇帝大可留中,有着司礼监他又看不到这种折子?夏曦瑶心中疑虑更甚,其实留在改了年号后她就开始怀疑了!只不过那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夏曦瑶并没有多想,只是当做父亲的杞人忧天,一笑而过。
“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家父虽然却有这种吩咐,但只是为了规劝陛下德行,是为了大明啊!”夏曦瑶自己说的都有些心虚,她确实这么认为的,可是朱厚照应该更加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她真的怕,因为害怕触及真相!所以心虚。“哈?”朱厚照明显被夏曦瑶逗乐了,笑问道:“那你清楚你家平日客人都有谁吗?”
“一些父亲的好友,具体消息臣妾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文友!”夏曦瑶试探地说道。她的确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而且文人以文对友的事情并不罕见。
“朕来告诉你如何?”朱厚照笑容依旧不减,可是夏曦瑶却根本没有在笑容中觉察到和善,但是身为皇后,此时不仅不能落了皇帝面子,也不能弱了气势,于是挺了挺自己并不突出的胸部,做出一副十分傲气的神色,于是便道:“那群人都是来自江南的望族,当然,这种事情朕也不会在意,毕竟算不得大事,毕竟望族的读书人更多些!可是有一个却是来自兴献王?你能告诉朕,这代表着什么吗?”夏曦瑶神色一滞,私交藩王可是能够判上谋逆的大罪!当然,如果远支估计朱厚照也不会在意,兴献王是他的亲叔叔,如果没有子嗣,那兄终弟及就会直接转了兴献王的儿子,或者直接侄位归叔,父亲不应该不避讳这些,毕竟本朝就出过藩王叔叔打倒侄子皇帝的存在!“这?”夏曦瑶知道,朱厚照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情诓骗他,跟何况里面还涉及到了自己的叔叔。看着夏曦瑶无言以对,朱厚照也有些索然无味,他的性子是遇强则强,对打击弱的对手没什么兴趣,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与崔丽有联系,知道她来自哪里嘛?”
夏曦瑶见朱厚照没有加紧追问地意思,反而问起了那个宫女的来历,心中百感交集,竟有了几分醋意,不满地嘟囔道:“喜欢直接收了便是,何必来问我?”
朱厚照哭笑不得,轻咳一声,却听谷大用抢先解释道:“皇后娘娘容禀,陛下单纯对她的来历有兴趣,毕竟厂卫多次查访都是无疾而终。”
“好没规矩!”夏曦瑶冷哼一声,却又想到此事由朱厚照解释更为不妥,不由得有些气恼,心中暗道自己还是涵养不够,却也没了下文。谷大用也是莫名其妙,干巴巴的一句算不上斥责的斥责?也没有惩罚,偷偷看了一眼皇上,却见皇上挥挥手示意自己退下,谷大用会意,躬身退下,连带着把宫门也关上了。
夏曦瑶好奇的看着朱厚照,问道:“你那八虎不会都如此莽撞吧?这么横冲直撞也不怕惊扰了圣驾?”说着向朱厚照的下身瞄去,意思不言而喻。
“八虎?”对于这个新词朱厚照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疑惑道:“你说大用?”
夏曦瑶也没有过多解释,反而是回答起朱厚照的问题,眯了眯好看的眸子,声音中也透出一股好奇:“崔丽的来历我也不清楚,只是父亲交代的,有事找她商议!”她好奇也是必然的,对于厂卫都没能调查清楚的人,谁会不好奇?毕竟厂卫可是号称天子亲军,无孔不入。
两人夜谈的时候,王守仁也和杨承惠说着话,一个直接将这少女看成了自己的侄女,未来的皇妃,一个生长在山中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如今几时了?”
“你这书生还看不懂时辰?”说着指了指屋外的天色。
王守仁苦笑一声,说道:“我昏睡了多久?”觉得四肢无力,腹中空空,想来是饿了许久,“半年有余了,如今是华夏1728年,算算时日应当皇帝已经大婚了!”王守仁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哪里有人能够饿上半年的?于是笑道:“你这女娃,端是顽皮,哪里有人可以半年不进食?”
“却是王大人误会了!”一个声音从外传来,杨复生推门而进,看着在一旁支着下巴的女儿,没好气地训斥道:“不看看天色,还不回房休息!”
“哦!”杨承惠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她还没问出小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对方就已经结婚了,这让心思敏感的少女多少有些烦恼。等自己女儿走远,杨复生歉意笑笑,说道:“小女自小放养,野惯了,倒是让王大人见笑了!王大人昏迷半年却有其事,不过却没有半年没有进食!只是送些流食羹汤之类的吊命之物。”
王守仁有些明了地点了点头,只听得杨复生惊叹道:“王大人身子当真健壮,当日的医师只不过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毕竟王大人的箭伤太过严重了!失血也多!”王守仁点点头,不想再过多提起这段往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强行用力抬起双手向杨复生道:“多谢杨大人救命之恩了!”杨复生摆摆手,有些懊恼地说道:‘不用了,经过半年的思考,让我想清楚了,自从你进入贵州,我们这些山民就已经入局了!不管你最后死在谁手里,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
“那杨大人可是做出决定了?”王守仁笑容有些勉强,他此时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因为半年来只吃流食,虚得很。
“我只想问一句,是不是王大人一早就把目标放向我们了?”杨复生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守仁。
摇摇头,王守仁长出口气,说道:“我此来单纯是为了档灾!至于你们能替陛下效力最好!不能也无妨!”他自然不会傻到把真实目的说出来,当然这样说也算不上错,因为皇上就是这么打算的,当然王守仁可不这么想,他确实想让这群人加入军中。
“还有?战事会惨烈到什么地步?”杨复生明显有了选择,但是他不想让自己治下的那些青年,壮年奔向无限的绞肉机中!王守仁沉默了,他没有办法回答,战争最后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实在说不清楚,因为势力实在驳杂,藩王,将门,士林,这些人完全有能力组建一个小朝廷,可是他们并非一体,大家都是藩王,谁来做领军人物?士林中的抵柱也只会支持关系比较近的一支,因为这样得到的利益才会多。看到王守仁沉默走神,杨复生也知道有些难为这个后辈,于是笑道:‘此事不论,可是不知有何好处?’
在正直的人都不会拒绝利益,即使范希文不也没有推辞高薪吗?忠义是本心,但是利益是本份。王守仁被杨复生的话拉了回来,沉吟一下,便不做隐瞒地说道:“这件事倒是可以告知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