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超出杨廷和的预料,焦芳朝中人脉也有不少,虽然焦芳为人稍有不公,但那是因为内阁曾今欠压河南赈灾粮款,使得焦大人丢了面子,才有了欺压江南士子的情况。但总归来说还是江南士子出身的首辅谢迁做的太丢份!不过好在皇上已经有意妥协,虽然可以朝堂一直得力,但是如果不能让杨廷和明子落下,必然会引发朝堂外的争斗,一番似模似样地恭维后,焦芳入阁,杨一清迁大同,主掌军政两务,在焦芳入阁后,朱厚照就有些着急地召见了这只官场老狐狸,“焦爱卿觉得此事是否欠妥?”原本朱厚照以为对方朝堂势力不小,为了焦芳不倒向对方才决定妥协,可是结果大大出乎意料,结果出力的都是自己找的旗手,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朱厚照有些后悔这么做了。
焦芳第一次私下与皇帝见面,对于这个小皇帝的直来直去地发问还有些不大习惯,愣了一下才躬身回答道:“回禀陛下,此举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看向朱厚照,见皇上依旧迷茫的神色,焦芳暗感无奈,不少雄才大略的皇帝都因为朝堂上世家的沉默觉得胜利在望,却最终丢了江山,商纣如此,杨广如此,轻轻一叹,说道:“陛下,自科举至今,已有千年!山东孔家自汉武之后更是兴盛千年,陛下真的觉得这群人没有余力吗?”朱厚照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国家养士百年,难道就没有为国之士吗?”
“自然是有的!”焦芳好奇地看向皇帝,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危险地想法,把所有士林放到自己对立面,于是解释道:“先贤有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国家薪奉不多,虽然福利待遇颇高,但是在有心人鼓动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朱厚照听得满头雾水,生怕焦芳继续东拉西扯,于是直接笑问道:“焦卿家,朕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焦芳闻言心中一动,知道了皇帝不喜欢政治里的弯弯绕,心中稍松,就连身形都自然了几分,心中对自己的决定暗感佩服,追问道:“陛下是不解他们明明有余力却不用?”朱厚照点点头,再次用询问地神情看向焦芳,焦芳并没有再观察皇帝的神色,反而暗暗组织言语,见朱厚照没出声反驳,知道自己挠到了痒处,于是笑着解释道:“陛下是忘了君父啊!此事于陛下关联不大!因为乃是谢大人提起,他们即使大费周章也不会得到不畏强权的名头!因为他们的对手是谢大人,而不是皇上!所以他们自然会示敌以弱!但这不代表他们真的一点势力都没有,此次沉默只是他们没有找到挡箭牌而已!”
“挡箭牌?”朱厚照笑问道,“士林反抗皇权要么联合起来,要么联合将门,藩王?此事士林无法联合,又因为没有取得将门的支持,这才退缩!”
“可是朕还不明白?”朱厚照,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放弃有利局势,转而作茧自缚!“陛下不明白什么?”焦芳虽然聪明,可是朱厚照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他根本猜不出皇上想问什么,毕竟他不是天子近臣!
“皇上是想问明明可以快刀斩乱麻,为什么要作茧自缚!”谷大用解释道。朱厚照对难得聪明一次的谷公公笑笑,示意他没问错,闭眼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皇上只知作茧自缚?可知幼虫如何渡河?”
朱厚照最喜欢杂学,这个典故他听过的,笑道:“化蝶!”焦芳点点头,同意了朱厚照说法,有些东西不经过积淀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也是本朝定国之本的“广积粮,缓称王,高筑墙!”的目的所在!“陛下既然知道,就应该缓而行事!他们虽然总是高举大义的旗帜,可是昔日黄巾起事后,就知道人心在君父!后来都不在攻击君父,而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只要陛下不乾纲独断,那么他们也就没有清君侧的机会!因为广开言路的君王,是没有君侧可清!”朱厚照懊恼地拍着额头,不满地说道:“可是朕是皇帝!这么憋屈!那群人却逍遥自在!”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本来听着谷大用说士子风流呷妓,可是自己就是昏庸无道!就有些着恼,要不是为了尽孝打算给大明脱胎换骨,他早就跳脱反抗了!
焦芳嘴角一抽,心中暗道,“陛下这是心中不平啊!”眼珠一转,想出个主意,笑道:“陛下想要恶心他们还是有法子的!”
“有什么好办法?”朱厚照眼中光芒四射,好奇地问道。他相信焦芳知道他的意思,单纯地恶心到他们,还让他们没有办法反抗,也不能让他们有皇上想动手的感觉!
“陛下想要迁都!”焦芳笑道:“但不能让他们猜到!”
“可是看杨廷和的动作就猜到了啊!”朱厚照好奇地说道。
“陛下也说了,他只是猜测!”焦芳笑道:“既然是猜测,那就有猜测出错的可能!一旦他怀疑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更安全了不是吗?”
“也是有理!”朱厚照点点头,说道:“那朕彻查库府?”朱厚照的声音让焦芳神色一动,他虽然和江南士子不和,但也是士林中人,对朝廷的贪墨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听皇上这么说,想来皇上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只不过为了谋划迁都,才没有发作。
“查是要查,不过不能彻查!”焦芳玩味一笑,“陛下要敲山震虎!而不是真正彻查!这官除了太祖一朝,谁还经得起查?皇上主要是给士林一种没有迁都想法的错觉!单纯地想要革新而已!”
“有什么作用?”朱厚照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革新只是做做样子,甚至焦芳也觉得这只是铺垫。
“其实,如果不是陛下已经打定主意迁都革新,改天换制,老臣顶多想些法子给大明续续命!”说完焦芳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放在朱厚照的眼睛上,见没有流露任何不满的神色,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焦爱卿也觉得应该迁都?”朱厚照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于这个大家都有些偏执,甚至在这个前提下,有不少人脱离士林,向自己靠拢。
“迁都不是陛下的想法?”焦芳目光一突,心中有些后悔了,但是嘴上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
“不是!是一位高人告诉朕的!”朱厚照有些宽慰地看向焦芳,焦芳神色的变化让他对迁都多了点期待,原本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但是王守仁远在贵州,不可能去问,所以直接看向焦芳,问道:“焦爱卿可有什么见解教朕?”
吞咽了一下口水,焦芳已经开始思索起到底是谁提出这么一个策略,更让人惊讶的是,皇上居然同意了!不过,嘴上却是回答的滴水不漏:“皇上想知道什么?”
“迁都真的这么重要吗?”朱厚照有些不解道。
焦芳悠然一叹,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博场富贵吧,说不定咱老焦也能捞个爵位!这般想着,嘴上急忙解释道:“虽然说人挪死,树挪活!但不过都是谬论罢了!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一个方向都没有无论如何谋划都不过空费心神!要知道国家升平百年,京师已经被各大势力布成了天罗地网!无论这张网的主人是谁,一旦有了忤逆的心思,皇权就会出现危机!”焦芳目光四下扫视,声音充满了沧桑,“这宫殿看似庞大,但对于想要革新的皇帝来说就是一个囚笼!而且,陛下想要革新就不免触动各方势力的利益,这样一来,他们更有可能用这张网裁制陛下!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要知道再精致的锁依旧有人能撬开!再严明的律法也有漏洞可钻!否则没有铁,大明怎么光复中原?”
朱厚照总算听明白了,有些意兴阑珊地点点头,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人打算陪他赌一把,一个是为了从龙之功,一个是因为跳出囚牢,即使失败妥协,他们依旧还是天子重臣,而不会因为革新失败而遭到清算!毕竟如果皇权独立,皇上也不必自断手足以求自保了!那样至少皇帝雄心不改还能卷土重来!
“那焦爱卿说的法子是什么?”朱厚照心中稍松,笑问道。
“异地任官!”焦芳摸着胡须,笑容有些幸哉乐祸,他在任时就吃过这样的亏,看小皇帝有些不明所以,于是解释道:“这自古以来,就有亲亲相隐不为罪!除了先秦连坐,基本上为官者对自己的亲眷都会多有照拂,甚至成为地方一霸,称为土皇帝也不为过。而且每个人都有衣锦还乡的念头,甚至有报复仇人的想法,如此一来,政法混乱,异地为官,让他们愤怒却无法反抗!”
朱厚照有些为难道:“可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乃是人之常情,汉高祖刘邦也曾做过,这么做,真的不会引起士林联合吗?”
摇摇头,焦芳说道:“这个并没有触及士林的根本利益,只要不是彻底不念家国的卑劣之人都会同意的!而且此事让步很有可能让陛下心中自大,对他们的谋划更有好处!而且自古皇权不下县,同年又少有恩怨者,只是会让他们没了衣锦还乡的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