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之后,杨廷和用面巾沾着温水擦拭着自己的脸,原本有些发涨的脑袋经过温暖适意的清水好了不少,意识回归,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作为一个首脑有这么昏沉地时候很是无力,不过脑袋清醒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勋贵们,这群人平日里看似毫无权势,可是却一直拥有着快刀斩乱麻的实力,之所以土木堡之变以来借土木堡之事警示皇帝不要妄起战事,以此打压勋贵们的势力,走出门,寒冷的风让杨廷和整个脸蛋有了许些麻木感,用力揉了揉,终于有了些温度,哈出一口白气,杨廷和喃喃道:“这天气也不让人舒服!安安心心当皇帝不就行了,何必苦苦挣扎呢?”
定国公府,唯一的一门两国公,殊荣昌盛!不过,因为土木堡之后,朝廷对外由征战转为贸易,虽然徐光祚也曾贩卖军械,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都不打仗了,与其让那些文人独吞,还不如自己也插上一手,让兄弟们虽然没了家伙,却也有了改善伙食的银钱!
“戚兄弟可是好久没有来我府上叙旧了!”看着戚景通定国公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对于这同辈,年纪尚轻的汉子很是赞赏,虽然如今没有了战事,但是唯一还能保持着这股锐利的气色,使得他不由得有些神往,虽然高居国公的爵位,可是也因为这个国公的爵位使他没有了驰骋疆场的机会,“国公说笑了!”戚景通笑道,“此次倒不是单纯叙旧!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徐光祚眉毛扬了扬,并没有因为对方措辞不妥而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摸了摸胡须,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景通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他对戚家还是有些了解,为人好强,很少因为私事去找别人,可是如今朝廷四平八稳也没有战事,说公事的可能也算不上大。
戚景通看了看带着好奇地神色打量自己的定国公,脸色有些泛红,说道:“此次前来为公也为私!自土木堡之败后,御驾亲征就被那些文官喷的狗屁不通,没有每年一度的北伐,咱们这些将门权势日渐萎缩!”听着戚景通的话,徐光祚也不作答,只是听着,此事自古就有,又不是单单大明朝一份!一旦马放南山不是藩王做大,就是竖子成名!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作为一个国公,他不能有丝毫动作,一旦引发朝局动荡,那可不是一个徐家能承担起来的。
看着定国公不为所动,戚景通只能加料,接着说道:“陛下倒是有意重新改变政策,由守转攻!”
“哦?”定国公终于意外了,他虽然不知道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给皇家积攒了多少财富,可是据他所知如今皇家也不富裕,而国库在南方可以挑起战事拒绝上缴税收时也有枯竭的迹象,再加上还有厂卫,官奉,藩王的银钱,他可不认为皇上还有钱来装备军队,支撑一场战争,所以有些玩味道:“陛下有银子?”
戚景通脸色一肃,靠近徐光祚,低声道:“所以陛下要革新!”
“革新?”徐光祚有些兴趣,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显然是为了取得将门的支持,要知道徐家一门两国公,在军中威望算是最高的了!而且寻求将门支持,显然新的政策针对的势力不弱!“不知道陛下想动谁?”
“这个~”戚景通被徐光祚一问顿时神色尴尬起来,“皇上哪里是想动谁?分明是所有人都不放过,虽然看上去将门得到了补偿!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肉痛无比,虽然他们奔赴沙场忘却生死不是为了银钱,但是,谁也无法否认银钱多些总是好的!
“陛下还有动咱们的心思?”徐光祚玩味地笑道,将门真的算不上富裕,而且前宋的教训还在那里!而且当今皇上好武功,他可不认为皇帝会动将门,最让他产生信心的原因,是戚景通来找他。
“皇上确实有意改动将门!日后咱们会少上很多利益!”戚景通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平淡地声音却是让定国公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猛地咳嗽了许久,才缓了过来,他自认为养气的功夫已经进入化境了,却也被戚景通的话搞得很是狼狈!“景通可否细言?”徐光祚脸色还没恢复,不过语气却再次平静下来,戚景通心中暗感佩服,拱手道:“陛下想要废除军户世袭,改为招募良家子!”徐光祚点点头,大明传承到今天,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军户所已经名存实亡了,江北的军卫因为之前每年北上攻打鞑靼人封赏不少,所以还算满编,南方本家早就传来消息,南方军卫早就十不存一,改动这个倒是意料之中,徐光祚不禁开口道:“景通啊,本朝兵粮自给,可是没有饷银的!就算裁撤也不过是没有了众多仆从了而已!算不上多大的损失!而且大家也曾祖上一同拼杀过!他们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开心!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吧!”
“这个倒是小事,陛下真正对将门开刀的是爵位不世袭!且更实为虚!”戚景通苦笑道,单单废除军卫,他们这些顶级将门是不会反对的!蚊子再多也榨不出一两油水,甚至还要想办法维持人数应付皇帝的调动!而且改军卫为募兵,那就是说,日后是有饷银的,就算不去吃空饷,这么大笔银子倒到手就能赚的盆满钵满!要知道他可是有门路的,南方本家可是多次传信,说海上走私就算十艘沉九艘收益都能翻一番,到时候,和下面的兄弟还能捞些副业,那么多银钱,就算不世袭爵位也可以捐个贡生直接去当相公!“这个倒不是不能接受!”徐光祚思考了一下,说道:“只是不知道陛下打算用什么来换?”虽然他有些心动,但是对面是皇上,一旦反悔也没办法诉苦,丢些利益倒是没什么,以徐家的底蕴做个富家翁还是不难的!怕就怕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至于会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是看皇上的条件,皇上许诺的条件比较美好,那你完了,要知道处死有免死金牌的人可是不在少数,二就是看自己识不识趣!一个拥有军权的皇帝需要的更多时候是应声虫,毕竟李世民那样能忍的皇帝并不多见。他自认为在帮助皇帝后,可以做到淡出朝野,可是他担心皇上的许诺。
“陛下有意重建凌烟阁!”戚景通眼睛有些湿润,凌烟阁,武将最高的荣誉,享后世百官,帝王进香!更重要地是皇帝表示凌烟阁不仅供奉功臣,还供奉战死沙场的兵丁,虽然这事被刘健反驳,但是他观察皇上的神色排除了两人演双簧的可能,也就是说,重开凌烟阁并不是单纯为了将门,也就是说将门只是受益者之一,但是徐光祚却有些担忧了,“凌烟阁”虽然看似简单,却有些不太可能,徐光祚觉得很可能是小皇帝的缓兵之计,戚景通看到定国公有些凝重的神色,知道他是误会了,刚想解释,却见老管家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拜帖,恭声道:“主家,詹事府杨廷和杨大人,求见主家。”戚景通脸色微变,心中暗感可怕,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皇帝犹犹豫豫,躲躲藏藏的原因了,这个人太可怕了!
看到有些脸色发白的戚景通,徐光祚笑道:“景通却是不便见客吧?”虽然是问出来的,但是神色却是确定无疑,“定国公见笑了!”戚景通笑的有些勉强,他自认为做说客比不得读书人,他害怕徐光祚直接把皇帝的谋划直接告诉杨廷和。
徐光祚显然猜出了戚景通的心思,笑道:“景通不要担心,再怎么说定国公也是大明的国公,有些事徐某是不会去做的!纵然道不同,我也不会出卖皇上的!”
戚景通点点头,被老管家带去了书房,他显然猜到了戚景通话还没有说完,而且他更想知道皇上到底用什么打动同为将门的戚景通,等仆人重新收拾完毕,换了座椅,更了茶盏,徐光祚才整了整衣冠在管家地带领下去接杨廷和了,虽然他讨厌这个瞧不起军人的文人,他实在不喜欢,但是,毕竟有着帝师的名头。
“杨大人,好久不见,不知何事来寻老夫啊!”徐光祚虽然嘴上客气,但是一句老夫,直接把杨廷和放到晚辈上。杨廷和何许人也,自然听出了徐光祚的弦外之音。他自己知道因为主张裁撤厂卫,来缓解朝廷的财政危机,让将门都有些微词,厂卫都是军户,也是唯一有饷银的不是军队的军队,他想动厂卫,和在将门碗里偷肉没什么两样,不过,因为今天杨廷和打着合作的名义来的,所以对徐光祚的暗讽,并不以为意,飒然笑道:“定国公客套了不是,咱们怎么说也同朝为官数个年头了!廷和探望国公不应是常事吗?”徐光祚只是一笑,倒没有反驳,侧开身子,右臂一扬,高声道:“杨大人,请~”
杨廷和心中一松,他就怕对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暴打一顿,把他赶走,他不怀疑对方做出这样的事,不过,徐光祚态度暧昧,显然有了联合的意味,也是一挥左臂,笑道:“国公先请!”
两人一番客套,来到厅中,两人坐罢,徐光祚笑道:“你我一文一武,不知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他虽然因为戚景通的到来隐隐有些猜测,但是却是不能露出半分,自己知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