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静谧的夜空下,山岭中,响起一片轻微的簌簌声,起风了。
风,从岭中轻轻掠过,翻起容愔衣襟的同时,引领着两旁的树木微微摇摆,就连地面上的枯叶也争相舞动起来。
岭中一时细语缠绵,树影婆娑,在风中摇曳起舞。
“呲呲……”
烤肉上的油水溢出表面,一滴一滴的滴到火堆中,发出呲呲的脆响。
伴着这呲呲的脆响中,一道消遣的声音从容愔身后的树梢之巅上传来。
“你居然让他们就这样走了?我原本以为他们会为了玉髓花同你大战一场。”
漆黑的夜空中,一人在树梢间抱胸而站,姿态好不潇洒。
一袭贴身的白色长袍干净整洁,衣摆处的木叶纹绣精致而利落,更衬得身材又挺又瘦,半长的发随风舞动,有一股恣意的洒脱。
俊逸的身姿,卓绝的轻功,正是他们五人中身法最快的白瑾鉴。
一话落下,白瑾鉴从树梢之巅飞身下来,伴随着一阵脚踏枯叶的声音走近。
他口中的“他们”,指得自然是那拿着青龙金令和固元丹离开的月川森一伙。
白瑾鉴望了望他们离去的方向,神色颇为遗憾:可惜了,好戏没看成……
在容愔面前停下脚,白瑾鉴上下打量着她,面露嫌弃:“这什么打扮?一身短衣长裤不伦不类?”
容愔没怎么在意,反而挑唇一笑:“这样方便。”一顿,然后气定神闲回答他前面问话:“毕竟是西嵘第一世家,得罪了对我们并没有好处。”鬼隐针上是罕见的巨毒,容愔认识但不会解,不过术业有专攻,青葙子深谙此道,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白瑾鉴嗤了一声,显然是不信。
他学着容愔的语气:“什么‘六甲玉髓花于我有用,纵然你月家主用整个库房来交换,我也不能相易。但月家主一片诚心叫人动容,这面行龙令是我偶然得之。如今,我便用这个来与月家主做交换罢’,全部胡编乱造,花言巧语,也就只有他们才会被你忽悠过去……”
他瞅着容愔淡笑的神情,揣摩着她的用意。
“他们求药而来,即便你将六甲玉髓花给他们,六甲玉髓花与鬼隐针相克,纵然月君迁子服药后出事,那也怪不得你,最多也就是青傅该死……”
容愔好心提醒他:“你口中那该死的青傅,是青葙子的祖父。”
白瑾鉴不以为然:“一个被拐走十几年的嫡子,就算青家会认,青葙子也不会认,当年那些龌龊事,青傅可不会全不知情!”说到最后,他已冷笑连连。
容愔望着稍弱了些的火光沉默,片刻后微微摇头,“血缘是割舍不了的,血浓于水,误会一旦解开,青葙子便会回到青家——毕竟青傅的医术需要有人传承。”
白瑾鉴再度嗤笑一声:“如今青葙子的医术可完全不低于青傅,还需要哪门子的传承?”
容愔眼光微动,“所有只有青葙子才能带领青家,走上医药界的荣耀啊。”
白瑾鉴看着容愔,眉头深深地皱起,“你故意引青傅去见青葙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容愔却不说破,神秘一笑:“你且看着好了。”
白瑾鉴追问:“看什么?”
容愔不觉翘了翘嘴角,漫不经心道:“……看青家如何为自己过去做下的决定悔不当初。”
白瑾鉴顿了顿,略一思考,也觉得看青傅悔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似乎也不错,当下也不计较了。
衣摆一掀,他在容愔对面寻了块石头坐下,坐下后目光就直直地盯着容愔看半晌。
“他们当中有误会,你想让他们各自解开重归于好,行吧,我没意见,毕竟也是青葙子他娘临终前的遗言,不过……”
话锋突然变得紧绷起来:“我的事你可别掺和!别拿血浓于水来忽悠我!”
“你的事?”
容愔勾唇笑了笑:“你和青葙子情况不同,你都和人断绝关系了,就连名字都被从族谱中剔除,终生不得入籍,你还想我怎么掺和?”
白瑾鉴不觉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可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去——那些人,不值再见。
一顿,“行,这些不谈……你好好的说清楚,你和月家有什么关系?”
容愔被问得一愣,“我与他们?”她摇头:“素昧平生啊。”
即便是有关系,那也不是她的关系,所以这淡淡的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白瑾鉴明显不信,翻着白眼道:“既然素昧平生,那你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月家行龙令,还让他们去找青葙子?”
他接过容愔手中烤得滋滋作响的烤肉:“那四人之中,只有月川森实力好一些,那两个手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更别说注重医药行业的青傅……”
说到青傅,他神色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在倚老卖老,凭你的能力和心思,他们想从你手中抢走东西绝对不易。”
她的功力,或许不及月川森,但以她诡诈如斯的手段和心思,月川森要想胜过她也颇要费些心思。
原本除了庸渠,青葙子无疑是月君迁子的一线生机,而青葙子等闲不外出,要想请他出手救治,就必须持有行龙金令进入半渡一。
但月家并没有行龙令。
这枚行龙令……若说容愔与月家没关系,白瑾鉴可是不信,但他们会有什么关系呢?相识十几年,他似乎都没有听她提及过。
突然他一顿,眼眸一眯,将容愔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沉声发问:“你故意假扮男装,隐瞒身份,为的就是不被认出来是不是?”
容愔拿过身旁的水袋,打开,喝了两口水,闻言云淡风轻道:“我和月家没有关系。”
“没关系?”
白瑾鉴一嗤。
“你觉得我会信?”
被白瑾鉴翻了无数白眼的容愔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信不信在你。”
她依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一如面对月川森等人时的淡定。
“如你一样,我并不想与过去的人有太多交集,不属于我的过去,一些人……也不必不再见。”
白瑾鉴听了容愔模棱两可的话,眉头一挑,这话……有深意啊。
然而还不待他再次发问,容愔抬头看他一眼,嘴角斜挑,突然露出一个异常邪肆的笑:“该知道的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一话落下,白瑾鉴一张俊脸顿时垮下,好罢,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人放着一大堆事给他们处理,由着他们累死累活也就罢了,连一点秘密都不透露给他们知道……
唉,算了,谁让她是他们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