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可儿子却只有一个。月某相信,若是青老面临月某此时境地,定然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青傅听言当场就哑了声。
梁瓯、尉琮神情为之一怔。
一怔之后,尉琮动了动唇,还欲上前劝说,却被梁瓯伸手拦住,并朝他暗示性的摇摇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救回少主的性命。
尉琮顿时沉默,随后点头。
“我儿危在旦夕,拿到六甲玉髓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公子若是不介意,烦请即刻动身与我等一道回府,到时候月某与公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药,你看可行?”
月川森目光殷殷地望着珑愔,声音虽然很淡,很轻,话里面的破釜沉舟与孤注一掷却让珑愔的手微一颤。
她垂下眼,没有答话。
见她沉默,以为在思量,月川森也不催促,耐着性子等着,心头却有些异样,毕竟这样的条件足够诱惑,没有人会拒绝,那还用得着思量?
“别磨磨唧唧的!”一声怒声陡然响起。
一步上前,尉琮恶狠狠地瞪着珑愔,一脸的怒容,“我们月家向来重信守诺,家主更是一言九鼎,绝不会出尔反尔!少主之于我们月家来说重于一切,胜过一切,我们还不至于欺辱你一个小子!放心吧,西嵘第一世家月家的整个库房足够你过上几十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的性子本就容易急躁,此时说话的口气不仅十分不好,更透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显然,他已经对珑愔的不识趣不满极了。
珑愔嘴角一勾,“西嵘第一世家的财力有多雄厚我怎会不知?别的不说,单就权势和地位而言,在西嵘国可只仅次于王室,可谓是人人争结的对象。”
尉琮闻言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他狂傲的神色还未完全漾开,珑愔睫毛微微垂了一下后抬起,“但……那又如何?只要六甲玉髓花在我手里,我说如何你们就只能如何……”对着尉琮挑衅地一扬下颚,“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理会尉琮陡然大怒的脸色,珑愔不依不饶地笑着,“便是有意见,你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轻描淡写,却能将人气死的话一落,尉琮的脸色瞬间再度难看了几分,心中大怒难平。
家主步步相让,而这人明摆着不愿合作,还趁机狮子大开口,要家主拿出月家的全部资产来换做交易,他、他岂能容她一再放肆,辱没月家威严?
拳头一紧,尉琮魁梧的身形突地一动,一个闪身对着珑愔毫无预警地扑了过去。
他的体型虽然庞硕健壮,但动作却非常迅敏,他与珑愔之间本没什么距离,这么电光火石地一扑,夺走珑愔手上的寒玉盒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尉琮放肆!”月川森扫见尉琮动作脸色唰的一沉,袍袖一挥,一道袖风挟着浑厚的内劲呼啸而出,砰的一下撞在了尉琮的后背上。
“尉琮!”
梁瓯猛的一惊,就连青傅被这一转变也弄得面色一变。
震惊中,尉琮庞大的身形整个腾空飞了出去,梁瓯忙扑过去接住,却将他也撞得后退了两步。
几个惊变,珑愔容色未改,甚至连眉眼都未牵动一分。
眼角扫见珑愔将寒玉盒丢进了药篓之中,吧嗒一下盒上盖子,月川森心中咯噔一下。
稳住情绪,他转头看向稳住身形的两人,怒道,“不告而取谓之窃,尉琮,你在我月家这么多年便是只学到了这些?”
压低的声音带着磅礴的怒意,通身的威严毫无掩饰的释放出来,叫尉琮惊得脸色瞬间如灰,捂着胸口身子一翻,猛然跪倒在地。
“属下知错,请家主责罚!”
夜色下,梁瓯望着这一幕嘴角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尉琮这一次也确实太过冲动了些,家主性情中正,行事严谨,最是看不得这些行径,偏生他……唉,也算是他轻举妄动的惩戒吧。
正担忧着,就听月川森叹了声气,“你行事一向鲁莽,言行急躁而不计后果,此番姑且念在你一心为主的份上饶你一命。”声音陡然一利,“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是。”尉琮低垂着头,心下既惊且惧。
梁瓯紧绷的面容顿时一松,弯腰扶起脸色有些发白的尉琮。
月川森回头,夜色下看着篝火前兀自淡定烤肉的珑愔,两手抱拳,“家仆举止不当,是月家管教不利。”
不远处,尉琮见此深深地低下头颅,也跟着赔礼,神情懊丧。
月川森郑重其事致歉,珑愔不由得微微讶然。
但很快,她敛神,瞥了一眼生畏的尉琮,淡淡一笑,“性情直率是好,但太过直率就显得粗鲁,这一点,月家主确实没管教好。
“公子所言为是,”月川森羞愧得低下头。
须臾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声,眼中泛起一丝苍凉,“事情皆因我那不中用的儿子而起……”
月家少主,原名月衍之,因其人温文尔雅,言行谦逊,故而被世人尊称为月君迁子。
相传,他的相貌俊雅如神,性情温润如玉,年纪虽轻武艺不俗,且精才艳绝,
风头正盛,可谓一时无两。
只可惜……
“两个月前,我儿在练功之时不慎遭人偷袭,性命堪忧,我等听说玉髓花对于治疗内伤很有奇效,因此才来了这岩陀岭……我这家仆行事虽然莽撞,但至少还算忠心耿耿,方才会对公子做出冒犯之举也是寻药心切,情急之下才会如此,月某在此向公子赔礼,还望公子勿怪。”
珑愔轻轻挑了下眉,没有搭腔,月川森却当她心中还在计较——毕竟珑愔方才自己说她气量狭隘。
“姑娘觉得月某方才的提议是否可行?”月川森又叹一声,将话锋重新绕回,眉间全是担忧之色。
这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父亲……
珑愔垂目,握着手里的树枝轻轻转动了下烤肉,依旧没有出声。
伴随着她时不时的翻转,一只烤兔已经接近全熟,正吱吱的往外冒油,香味也愈加浓郁了。
此时才算是真正的色味俱佳,香飘数里,然而除了珑愔,此时已经没有人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与六甲玉髓花相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的烤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