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愔回头去看白瑾鉴,正准备开口,白瑾鉴突然转身道,“我走了。”
“嗯?”珑愔一下没反应过来。
白瑾鉴一言不发走出,走到门槛前停下,半回过头瞥了珑愔一眼,喟叹一声。
“你不是要去沂宁寺,现下城门被封,若没有人去引开他们,你要怎么出城?”
她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既然决然要去,那他只能去为她铺路。
珑愔缓缓笑开来,浅浅的笑从唇角蔓延到眼底,映地眸色越发的黑亮。
神色飞扬。
“你且小心为上。”
……
五年前的那场中级医师考核,薛儒因怯场出了一丝小差错,不慎与医师证失之交臂,这几年凭着这份假医师证混迹江湖,一直未被发现,如今被一语道破……
薛儒的额上不断地冒出冷汗,就连胸前的衣裳也被浸湿了大半。
看出薛儒脸上的惊惧,修染将手中的面具交给秦漠,轻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先生放心,此事目前仅就我等知晓……先生医术高超,中级医师称号实至名归,名额理当列入医师榜中,在编成册。”
薛儒浑身一震,这话、他这话意思是!
“只要先生如实回话,膺王府向来言出必行。”修染不留余力,循循善诱。
薛儒诚惶诚恐地发抖,中级医师资格证,是他行走江湖的凭据……而且欺君罔上,这罪名他如何能承担?
还有中级医师凭证……
他闭了闭眼,“膺王府若是应允,小人自然信得过,”他叹气,“只是小人也不知道她是谁……”
薛儒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见过珑愔几面,对她所知甚少。
一番口舌引诱,却没料到薛儒会这样说,修染不由和秦漠对视一眼,看他神情不像有假,难道真不知道?
未得到满意的答复,辛君承眉目间隐藏着沉沉戾气,视线终端的薛儒一时感觉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空气中有一瞬间不安的寂静。
“你可识得这画中人?”
一道极冷的声音落下,一纸画像悬空浮在薛儒面前,笔墨还未干透,显然是刚作好。
画中仅有一人,那人一双眉斜飞入鬓,鼻尖高挺,大而黑的眸子清灵中显露出沉思,他穿着道袍,在一片屋顶上,半俯着身朝下方看去。
正是昨夜被挑落面具时,珑愔的样子。
“殿下问你话呢,先生。”
见薛儒看着画像呼吸一窒,修染缓缓笑开了,指着画像问,“这画像上的男子,你可认得?”
薛儒目光呆滞了一下,回神后才发觉修染说的是男子,他们说……她是他?原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是……昨夜替了我身份之人。”他没说他们口中的他实则是她,这也不算欺瞒吧?
辛君承冷眼一扫,“他与你,交情很好?”不然那人为何肯替他入府?
“哪、哪能啊?”
薛儒暗暗寻思着辛君承的用意,“小人也只与她见过几回……“头一低,“是、是她听说小人在膺王府医治殿下之事,央着小人带他进来膺王府参观……”
正接过修染呈上来的珑愔画像的辛君承,听言头一抬看向薛儒,眉眼一沉。
那人曾直言他府上的东西太过艳俗,无法入眼,自来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踏足。
想起自己曾经三番两次相邀都被冷言拒绝,那样不屑一顾的人,会是薛儒口中说的在意他府中的“庸俗”?
修染见到辛君承眼神一冷时,顿时明白:这个薛儒在扯谎。
“……小人自然不能答应。她得知殿下之疾让众御医束手无策,小人也未有能力医治,便说自己懂些疑难杂症,不妨让她一试……”
他低着头,言语闪烁,一句话也不提珑愔原本不愿插手,是自己巴着脸相求。
辛君承眼中立即闪过一丝不悦。
修染看见了,忙道,“只懂些疑难杂症?仅此本事,先生也敢让他一试?”他声音微重,“薛儒先生可要谨言慎行!”殿下找了那位公子四年,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要让殿下听到别人有对他一丝贬低,还不得怒了?
薛儒闻言,脸唰地一白,连忙辩解,“当然不仅是这样,这只是谦词,小人虽然只见过她几回,却也知道她熟知医道医理,那见病知源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如此才斗胆让她一试。”
他神色慌张,言语夸大,“百病皆在她的掌控之中,若连她都不知道殿下所患何疾,那这天底下也就没人能知道了。”
辛君承听着脸色未动,但周身冰冷的气息却消弭了不少,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话。
修染见此低头轻笑,“原来如此。”低咳一声,声音恢复一本正经,“那先生可知他姓甚名谁,何处人士,现在在何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辛君承不由微微站直。
薛儒脸上僵了僵,扭捏道,“小人也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只听旁人都叫她珑……”他眼神一闪,垂头改口,“公子。”
要是以男子身份去寻找她,应该找不到的吧?找不到就不能证明他所言的真伪了……而且他看那些人的样子,显然也不希望露了行迹,自己这样做,反着来说也是在帮他们的吧?
珑公子……
辛君承眼帘颤了颤。
修染目光一转,与秦漠对看一眼,无声一笑。
就在这相视一笑中,修染的声音迟疑传来,“她似乎,是来自大陆的东南方向……”
大陆东南方向?难道是……
修染、秦漠齐齐惊讶了,“洹东?”
辛君承眼微微一眯,洹东……那是他母后的娘家,谢家的地盘。
谢家现在只剩下舅舅谢戚一人,舅舅当了一辈子的兵,风风火火,直截了当惯了,他若是知道他病了,早就跑到阳堰来了,至于为何到现在没来,辛君承知道,消息必然是传不到到洹东的。
所以阿珑不是舅舅的人。
“具体小人也不知道,”薛儒心下不能肯定,“她不说,小人也无从得知。”
辛君承心下冷斥,那家伙连他都不告诉,岂会告诉他?
辛君承想到自己曾经试着多次派人调查过那人身份,可每每都无疾而终,想来是她自己不让别人探她的底而故意隐藏了,后来索性也没去再查了。
只是如今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不甚了了,对要寻到她造成怎样的困难。
辛君承甚至怀疑他的名字都是假的……不然为何总是一点讯息都查不出来?
不过……洹东吗?辛君承默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