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沖快步走上前去,拾起草地上的红色药丸,显得有些惊讶。
这就是所谓的丹药吧,虽然他从未看到过真正的灵丹妙药,但已是无数次从各类书籍或者道听途说中知道这些小药丸的厉害之处。丹药从原材料的稀缺程度到炼制的过程难易,从低到高分为1至5等。数字越大代表丹药品阶越高,其蕴含的药效作用也越好,江湖上的炼药作坊也不在少数,但首当其冲的,当属“瑱丹坊”。毕竟,只有独此一家,才能炼出四星及以上品阶的丹药——或者称之为“神药”更为贴切。
魏沖低头将四周的散落的盒子碎片聚集到一起,稍一拼凑,便是一个完美的锦盒,这应当是装此药丸的盒子。但令他费解的是,这药丸是从哪来的?他站起身,抬头看看四周,静静悄悄的,至少方圆数里之内应是独他一人。
难不成,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丹?他咂巴着嘴,觉得这个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却也找不出能够解释这药丸来历更令人信服的见解了。
不管怎样,从这外饰的锦盒来看,此丹绝非寻常之药。他仔细的观察着手中的红色小丸,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荒郊野地,从天而降了一枚神奇的丹药,这能说明什么?魏沖突然感到一阵激动,这分明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啊,它一定是觉得我苦修如此多年,却碍着自身属性原因,导致一个修道天才就此陨落,连天也看不过去了,借此机会赏我仙丹一枚······唔,一定是这样,不然,谁来给我更合理的解释?
魏沖呵呵的笑着,试图找寻各式理由来说服自己。然而,越是细想,却越是觉得窝心。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修炼天赋又是极佳,却因身为完全的异属性者,在修道之路上越走越偏。他悲愤的摇摇头,又回转注意力看着手中安静躺着的丹药,妈的,先莫管它的来历,是神丹还是毒药,既然上天将其送到我的手上,为何不豪赌一把,吃了它看能否获得改变?反正,继续这样一成不变的活下去,是绝对达不到自己心中所想的。
想到此,魏沖打定主意,心一横,仰头将药丸送入嘴中。
“哼哼,死就死吧!”虽然嘴上说得大大咧咧,可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不停向上天祷告着一定要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然而,也许是心不诚,或者是祷告时间太短。突然之间,魏沖只觉得腹中似有一团火猛然的剧烈燃烧了起来,滚烫的温度从他身体之内向外狂暴的四散着。“糟了,”他的心一凉,开始后悔自己鲁莽的服药决定,但紧迫的时间还没让他来得及反省,那服下的红色丹药像是一个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恶魔,狞笑着将无边的炙热之力源源不断的发散出来,纵使魏沖已竭尽所能的调用体内所有的气,不断的中和流转,但体内那渺小的空间又怎能分配承受住如此大量的炎热力量?他涨红了脸,全身皮肤就像喝醉酒之人那般通红发紫,同时还不断往外冒着白烟,仿佛有团无名之火要从体内燃烧出来一般。
事已至此,唯有一搏。他紧闭着双眼,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头上的汗珠已被高温全部蒸发殆尽,体内已变成蒸炉一般,他没有放弃,仍操控着自己体内的气,将灼热的药力传输到身体各个部位,均匀承受。可纵然如此,那药丸药效却未有一丝消退,狂热的灼烧感仍是源源不断的从腹部丹药位置传来。
就在魏沖快要绝望之时,一丝清凉之感突然从左手臂传来。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各部分此刻都应是在最大受热状态才对,为何会感到寒凉?他没有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感觉,立刻调用体内所有还能调配的气,将那本已无法承受的炽热药力,全力向自己左手输送而去。
令人吃惊的是,不管多么炙热、多么浓郁的药力,刚一通过体内经脉送至自己左手前臂位置,就似乎被一巨大的漩涡吞没了般,瞬间消失。魏沖当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他已没精力再抽神去想究竟是因何导致,只能将自己全部注意力放至体内气的流动上,将那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药力一股又一股的向着左手经络末端传输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那丹药霸道的药力才开始慢慢淡了下来,最终化为平静。魏沖满脸潮红,全身冒烟,体力耗尽的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靠着一旁的大树,动弹不得。
“呼,好险,差点就没命了。”他擦了一把头上此刻才大量溢出的汗水,嘿嘿的傻笑了两声,看来天不亡我啊,居然在关键时刻抓到了救命稻草。
思绪到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撸起左手的衣袖。虽然刚才因情况紧急无法追究这左手臂中救命的吸力,但现在总可以了吧。
然而,手臂还是自己熟悉的手臂,没有一丝变化;那淡蓝色的小鸟纹身安静的沉睡着,似乎一切都与它无关。
魏沖很是疑惑,他第一想到的,也是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从女床山中偶然得来的纹身印记救了他。可照现在看来,推断又变得没了证据。
他没有过早的下结论,仍是不紧不慢的观察着、思考着,就在他出神思索的时候,变化发生了:只见他左手的小鸟纹身上面,其一片尾翼开始逐渐的凸显、浮现,最后慢慢变成了火红之色。
“咦咦咦?”魏沖大惊,忙不迭端起自己左臂,小心翼翼的看着这片变红的小小羽翼。怎么回事?就因为吸收了药力,所以导致了纹身变色?但为什么只是这一片尾翼变了,其余四片尾翼及主身仍无一丝变化?
就在他想要更加深入的一探究竟时,不远处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妈的,这都走出了十几里路了,还没见到一丝踪影,不是说那家伙只是半个修行者没啥本事么,怎么可能丢的出这么远,该不会已经被人捡去了吧?”
“我说王大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专心看脚下好不,说不定就是你的大大咧咧,早就已经错过了!”
“你!!!!!!”
从风声中逐渐传来了对话之音,三个男子由远及近的向魏沖走来,从他们焦急的面容中能看出,应该心情都不怎么好。
“行了!你们二人都少说两句,与其有力量争吵,不如多花点功夫看着地下,要是还找不到那丹······”随行的一白衣男子面色阴沉的看着地下,边走边数落着,不经意的一抬头,话语却被生生掐断了。只见不远处的大树旁,正靠坐着一个似乎是过路休息的少年,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三人。
怎么会有人?偶然路过的?白衣男子正是吴明兴吴老二,他没有做声,只是抬手暗示其余两人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自己上前一步,说道:“敢问前面休息的少年郎是何人,在此所谓何事?”
见有人主动搭话,魏沖赶忙起身,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叫魏沖,是从璄珜前往扶风城,路经此地一时疲累,略作休息。”
“哦······”吴明兴若有所思。
“我说吴老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跟这赶路得少年套近乎?”王彣勇气急败环的埋怨道。
“你懂个屁!”吴明兴回头瞪了王彣勇一眼,低声说道:“在这时间这地段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你不先打探下虚实?就不怕是那些个门派中人?”
“这怎么可能?”另一旁的杨忼惊呼,“这么隐蔽的计划,而且又是徒生变故,只怕没人会派人先行到此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个心眼总是好的,”吴明兴又回头看了魏沖一眼,原本严肃的表情开始舒展,“不过看这小子的言行举止,明显就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应该只是个寻常路人,碰巧经过而已,不过也正好。”
言至此,他上前一步,又向魏沖问道:“哦,原来是魏兄弟,那不知魏兄在此处有没看见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或者飞过去的?”
天上掉下?飞过?魏沖本对来者莫名其妙的问话感到不解,却猛然间想到了自己刚服下的丹药,那不是前一刻还认为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么,莫不成是这些人的?但是已经被自己给吃了,总不能还吐出来吧。再说了,他们也不知道不是吗。
打定主意后,魏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真实。”没有,”他好奇的反问道:“是什么东西,会从天上掉下来?”
“没看见过就算了。”吴明兴显得有些遗憾,他朝魏沖摆摆手,“你不用管这么多,老实赶你的路就行了。”
一听此话,魏沖忙拎起一旁的行李,打算趁早开溜。
“等等!”一旁的王彣勇突然大喊一声,指着魏沖不到十步之遥的大树旁叫了起来,“你们快看!”
魏沖也被这吼声吓了一跳,待顺着黑脸汉子指的方向看去,才是后悔不迭。只见大树脚下那装丹药的破碎锦盒残屑,仍是散落在草地之上。
三人大喜过望,连忙冲了过来,在周围的草地上,撅着屁股,一寸草地一寸土,仔细的梳理搜寻着。然而,除了那盒子碎片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吴明兴直起身子,激动的喘着粗气,盒子既然就在附近了,那丹药为何会不见?突然,他就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看着正离开此处不远的魏沖,大叫道:“你给我站住!”
才走出不远的魏沖一听此话,懊恼的瘪了瘪嘴,看来那三人已经发现了事有不对,但逃跑是绝无可能的,硬拼也是送死,凭自己这点本事,决计不可能获胜。为今之计,只能装疯卖傻一条路了。
想到这,他慢慢转过身子,嘿嘿傻笑着,问道:“几位大哥还有什么事?”
吴明兴早已带头冲了上来,一把夺下他后背的包袱,恶狠狠的看着他,一边搜着包袱内的东西,一边问道:“那树木旁的盒子,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东西呢?”
“盒子?什么盒子,”魏沖装作探头看了一眼大树脚下,一脸天真的回答道:“不知道啊,我到这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还没来的及休息,你们就来了,里面有什么?你们干嘛这么紧张?”
说话间,包裹已被从里到外搜了个遍,除了一些衣服、一串珠子、一些烧饼外,并没有其它东西。
“搜他身!”吴明兴气急败环。
“唉?你们要干什么?”魏沖大惊,“抢劫啊!”
他那近似于无的反抗并没有什么作用,三个大汉很快便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但除了一个钱袋和一个水袋之外,也没有任何发现。
“莫非,”杨忼悄悄向王彣勇等二人递了个眼色,“他也许真不知情?”
吴明兴眉头紧皱,虽然这少年一身并未找到丹药,但破碎的盒子就在不远处,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怎么会找不到?
“难道已经被他吃了?”黑大汉语出惊人。
“这怎么可能,”杨忼白了他一眼,“那炙炎丹虽是三星丹药,但其药力药效刚猛无比,炼制过程又繁琐复杂,虽位列三星,其实质已是逼近四星品阶,就算我们三人,也只能分而食之方可驾驭此药的劲力。这少年身子羸弱,年纪轻轻,一看就是寻常人家出生,根本无法与我等修行之人体魄相比;如再一人全部服下这丹药,呵呵,怕早已被那炙热的纯阳之力从体内给烧穿了吧,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和你我说话?”
“说的也是啊······”王彣勇若有所思,不住点头。
站在一旁的魏沖听得冷汗直冒,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但现在却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然而,在一旁低沉不语的吴老二突然冒话了,每一个字句都深深扎在魏沖心上。“如此贵重的丹药在此地莫名消失,而除了这个过路的少年外,再无他人。虽我也不敢相信是他服用了丹药而毫发无损,可现在还有其它更合情合理的说法吗?”
“那吴兄你的意思是······?”杨忼看了一眼魏沖,询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得暂定就是这少年服下了此药。现今唯一的办法,趁其服药不久,其大部分药力药效应还在他的血液之中,那我们三人就在此处喝了他的药血,也就与当初订下的将丹药一碗水化开后,分而食之有异曲同工之效了。”吴明兴眼露凶光。
一听此言,魏沖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三人为了那红色药丸,居然会采用此等手段。
“三位大哥,”他只能苦苦哀求,“我真的是不知道你们所说的丹药啊,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少年,不要怪我们,都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此刻,在一旁的吴老二似乎更像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恶魔,“那丹药是我们煞费苦心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现在却莫名遗失,哪怕错杀一百,我们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丁点的可能性。要怪,你就怪自己可悲的命吧!”
一听此言,魏沖顿时感到一阵绝望。他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不听母亲的话,为何会非要只身一人上路,踏上这江湖之路。自己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之人啊,没有那强横的武功修为,没有那深厚的门派背景,却非要由着自己性子,总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到头来,却要在这荒郊野外,葬送掉自己的一生?
也许,自以为自己是个主角,但最终,却不过是别人故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而已。他埋下了头,两滴清泪掉落到了土中。
“这孩子,怎么回事?”看着麻木不动的魏沖,杨忼感到很是诧异和不解。换做寻常人等,遇到此刻情况,不都应该惊慌着逃命么?
“看不出,此子倒是挺有悟性,也省了我们不少的事。”吴明兴轻蔑的笑了一下,挥手示意一旁的黑脸汉子,“老王,你来动手吧。”
无巧不成书,正当王彣勇走上前来,正摸索着背后的大斧时,一阵阵清脆晃荡的铃铛声从一旁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伴随着铃响的,还有一个苍老炎凉的吟诗之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