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树秃寒枝丫,江小喵打完热水后,便匆匆回了病房。
卧床上的傅母已经睡去,似又添了许多白发,瘦弱得骨干层次分明。团子窝在一旁,傅母将手搭在其身。
江小喵将今天的报告塞在包里,床上的人眉眼触动了下,翻了个身。
段时叶和方糖糖来看傅母时,推荐了几家国外的医院,江小喵咬着食指。
隔天中午,江小喵推着傅母去晒日头,“妈,我们去国外散散心好嘛?”
傅母搭了搭江小喵的手,浅笑安然,“好孩子,别去糟蹋那些钱了。”
“妈,当心着凉。”江小喵替傅母盖好毯子。
“患者这个情况呢,我是不介意你们家属去国外治疗,本身阿姨身体你也看到了。”
“嗯,好谢谢医生。”
江小喵有些精神颓靡,看着傅母坐在床上逗着猫,“妈,休息下吧。”
“澄澄啊,我没事,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那妈妈要注意休息,我去买点菜回家,妈妈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医生说特例,可以吃点鸡肉了。”
“什么都好。”
江小喵拎着饭盒来得时候,傅母早已不见了身影,团子窝在床沿上,立刻跑去前台,“孙护士,我妈今天有检查吗?”
“我来看下,阿姨今天没有检查。”
江小喵立刻跑回病房,“陈阿姨,你知道我妈妈去哪儿了嘛?”
“你妈啊,她刚刚还在这儿的?”
“好的,谢谢叔叔。”
江小喵跑了大半圈,问了周边的人,打车去了老房子,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妈,我给你做了饭了。”
“澄澄啊,快来看看妈妈带的这条项链好不好看?”
“好看,妈妈带什么都好看!”
那条翡翠项链足足大了一圈半,江小喵望着镜中的傅母,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小澄,把你给我买的那个照相机拿过来,我想拍张照。”
傅母细心地捋好床边的褶皱,坐在床沿上,艰难地露出个微笑,“澄澄,好不好看啊!”
“好看。”
傅母努力地撑起身体,到床头柜里拿出相册来,这是你爸爸当年送我的,有次门口来了照相的,我拉着你爸陪我照的。
“老头子,小琛娶了个好女孩,生了个大胖小子。”傅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摸了摸相册,“澄澄啊,这是老房子的房产证,你收着,妈妈没什么好给你的。要是回头我去了,小琛那家伙对你不好,你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告诉我,梦里我去揍那小子。”
“妈,不会的,这个你留着,来吃饭吧。”江小喵托起傅母的手,轻轻扶住她。
“好。”傅母有些气喘,猛咳了一声,是夜,江小喵陪着傅母在老房子里度过。
江小喵替傅母收拾了些东西,第二天又匆匆赶回医院。
傅母身子每况日下,已经换上了氧气罩,一开始傅母还不乐意,倔强得很,说自己还硬朗,结果之后的十几天里,傅母说话总是有气无力,也就顺从了。
傅母卧在床上,江小喵小心地为她擦拭着身子,傅母传来个微笑,或是动动脚踝,团子一直窝在旁边,安静地像只陶瓷猫。
2019年12月6日凌晨三点四十六分,傅母永久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