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德写检讨的手指在颤抖,他捏扁了羽毛笔的空杆,丝毫不顾手指上和纸上的墨水,他眼神放空,却平静不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完全不后悔于冒犯军纪。沙伦将军的考虑是对的,他重视西格玛超过重视残阳军军纪……他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军纪严明的掌旗官了。
或许当初允许自己在战后退到后方去,就是将军已经看出来这一点了吧?
不合格啊!不合格的士兵啊!
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人类的地盘,这比空降到大洋正中间还要糟糕。
作为一名上过战场,和人类打过的士兵,伦纳德无比清楚精灵的孩子落在人类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对于人类而言,精灵的血肉是很好的法术材料,从头发,指甲到耳朵,眼球……幼年的精灵也是很好的奴隶,很好的取乐工具……
世界上比死亡还要糟糕的事情太多了。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孩子的死亡,却还没做好准备接受那些更加黑暗的东西。没有敢于去设想,那些黑暗的东西发生在自己甚至未到入学年纪的孩子身上。
眼泪混合着墨水,在纸上溅开一片水墨的抽象图,正如伦纳德此时的内心,混乱无序而茫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德布罗意发过火了,对自由真理出版社怨恨过来,对莱布尼兹欺骗过了,对命运绝望过了……他以为自己要遗忘了,他以为时间要冲去这一记伤痕了。
却在此时,让他回忆起一切,揭开表面愈合的伤口并加深它。
真是可笑,伦纳德。
你明明在战场上见过血和骨,你明明也做过屠杀的勾当。你见过那些从未来得及活过的婴儿,也见过那些从未见过光明的孩子。
禁闭室的门被打开了,伦纳德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出来,他抹了两把眼泪,转头望过去,在泪水模糊了的视界里,他看到了一位怪异的家伙。
他或许不是精灵,或者是某些先天的畸形造就的他如此矮小。他的穿着近乎于极端保守主义的苦修士,用宽大的长袍和垂落的兜帽遮掩了一切体貌特征。他被皮质手套包裹起来的手看起来近乎像是孩子的大小,手指却展现出一种灵活而有力的形状姿态。
“您好。”这位怪异的来客开口,他的嗓音比较中性化,带着一种年轻的色调,于是伦纳德就明白了,面前的这位很可能是一位从内陆地区调过来的妖精。
他之前的上司,索尼克就负责一部分对接妖精的事务,由于文化和地理等等的因素,伦纳德知道北地境内的妖精其实比大家想象的要多一些。由于生理上的差异,妖精和精灵的成年标准差别很大,一些看上去明显是儿童的妖精往往已经是法理上的成年者了,但这部分妖精极少离开幻介。
“索尼克派你过来的?还是沙伦将军决定把我调回内部了?”伦纳德很平静的询问眼前的这名“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