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瑞斯的符文明显是有偏向性的,基本上全是水元素和风元素的符文,这让西格玛开始怀疑她是风元素和水元素的混血。据他所知水元素的标志性特征是蓝色的牙齿,这点和卡瑞斯很符合,毕竟那姑娘从舌头开始都是蓝色的。但风元素的特征是半透明的毛发,这点卡瑞斯就不符合了,人家的头发也是蓝色的。
西格玛突然想起了卡瑞斯头上没有头发的那一条,随后又想起对方“位面放逐者”的身份。
呃,我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西格玛摇摇头,把不该存在的念头统统丢出脑海,单纯的风元素和水元素全是进攻性强的符文,只有水元素的一些扩展符文可以有治愈效果。
这样的话,以后就是更加偏向进攻的了,和他最早的定位有了一些差异。
在符文的功能选取上面,西格玛还是更喜欢使用那些功能多样但威力不大的种类,这也是伊林的理念。在和那个孩子相处的时候,西格玛也多少的接受了一些理念,比如……西格玛也觉得纯炮台式的元素法师技术含量比较低,不如幻术师或者秘法师那样能适应多种情况。
伊林……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不过他还那么小,大人们应该不会吧自己的讣告和他说的吧?
啊啊啊,德布罗意先生肯定会被伦纳德揍的,他们大概会瞒着小叔叔一阵子,得在莱布尼兹返回北地之前回去啊。
西格玛摇摇头,专心的看着那些符文。
战线上的符文产品没那么显眼,等到了半人族的地盘上,更是随他使用符文。所以附魔墨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反而是书写速度和标准度更为重要。
还有,半人族和北地的交界线是戈壁沙漠地形,水系符文里面的造水术非常重要。风系符文里面有一个“风刃弯刀”也非常有用,一方面派克特会双刀,另一方面半人族用双刀的非常多,比较不显眼。
但这个符文,很复杂,基本上算是卡着他的能力上限。
西格玛随手在纸上练了一个“风刃弯刀”,却只弄出来一道青色的弧光,他摇摇头,翻开地图,准备继续背地名。
这时候,奇穆尼却走到西格玛身边坐下了,机械人的体重把沙发压凹下去一块,“半人族境内的植物太少了,我只找到一些因为有特殊风味而被记载下来的品种,相较于食物,它们可能更接近香料……我建议在那边你还是以打猎为生会比较容易。”
哦,对!打猎!
啧,二十年的精灵生涯让他都忘记了还有这个选项了!现在他可以吃肉了!
“不过说到打猎,我们恐怕都没有什么经验,没办法给你什么建议。”奇穆尼递给西格玛一个有些年代感的笔记本,上面有精致的香料照片,字迹也一看就是奇穆尼的。
“谢了,我会考虑打猎的。”西格玛接过那个笔记本,抬起头看向奇穆尼,或许是气氛太过轻松了,他没经大脑的开口,“话说您只有一半的脸是金属的,这样一边重一边轻,颈椎不会侧弯吗?”
“我的颈椎里面是金属的,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平衡问题。”奇穆尼很平静的开口,语气里面居然神奇的有几分自豪。
他的这个反应让西格玛硬生生的咽回去了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歉,转而用一种赞叹的目光扫过奇穆尼的脖子。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里面是金属!真是完美啊!
“您是学过医学吗?”奇穆尼明显感觉到了西格玛的视线。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奇妙。”西格玛笑了笑,转过头去,翻看起奇穆尼的香料笔记。
他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最充分的。
但当终于有了前往交火线的机会时,他还是感到有点茫然和畏惧。
“这次是去记录一场胜利,人类的胜利。这比我预计的要好一点,因为我们绝大多数的采访都是在战争的进行时,而不是战后的临时休战。”卡瑞斯耸耸肩膀,她有点嫌弃的抽抽鼻子,“闻上去才结束了一个多小时,应该连零星的战斗都没有了。”
西格玛站在出版社的门厅,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外。
冷兵器作战的年代,战场的代言词并不是硝烟,而是血腥。
那是一片旷野,土地很平整,长有一些零星的杂草,很适合作为农田。但此刻,上面却被肢体扭曲的尸体覆盖着。
其实相较于整片土地,尸体的分布只能称之为零星散布,但西格玛就是想要用覆盖这个词汇。因为……整片的土地上啊!
或许称之为尸体并不恰当,因为那一声声的,交叠如同合唱的呻吟,表明了一个很让人畏惧的事实,这些人还没有死去。
哪怕是粗粗的扫了一眼,西格玛就能发现有些人真的伤的很重。
掉落体外的内脏,被划破的肠子,断指混杂着断肢,甚至还有暴露于空气中的脑花……红色的血液,黄色的脂肪,墨绿色的肠容物,白色的骨头……天啊!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挣扎着发出哀嚎的吗?
西格玛捂住了自己的胃袋。
在最混沌的噩梦里,他都没有感受过这种程度的惊惧。他感到恶心,想要呕吐,又感到惊悚,想要尖叫,最后,他感到一阵让人想要恸哭的悲伤。
这是战争吗?
这就是战争吗?
“在看什么?走啦!”因斯派尔没有在意西格玛的表情,他大大咧咧的一脚踏上被鲜血浸润的泥土,烟味混合着血腥味,变得更加呛人了。此刻他那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变得前所未有的可恶,让人觉得他仿佛在大声嘲笑这一幕眼前的悲惨剧。
西格玛依稀感觉到愤怒,但马上就在恍然中,突然明白了因斯派尔毕竟是深渊的生物。
“你第一次看到战争吗?”奇穆尼走过来,看了眼西格玛扶住门框的手,机械师的表情还是那么淡定,但语调中不乏细微的担忧。
对,奇穆尼是人类。
西格玛抬起头,看向机械师黝黑的眼眸,却只在里面找到了一片平静恬然。
你没有看到吗?你没有看到这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场景吗?
你没有听见吗?你没有听见这重奏着的,至上云端的哀嚎吗?
“没有办法的。”奇穆尼的语气很肃穆,但他的眸中还是带着一种让西格玛很不舒服的,漠不关己的平静,“如果您感到怜悯,就结束他们的痛苦吧。”
在西格玛震惊的目光中,奇穆尼拉过他的手,递给他一把三角形的尖刀。
“什……什么意思?”西格玛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他看着奇穆尼,虽然他知道这位机械师的脸上不可能有什么表情,但他还是看着奇穆尼的脸,仿佛要从上面找到什么一样。
“平静的死亡是一种恩赐,你看……那些被划破了腹部的人,他们得挣扎五个小时,才能死于失血过多。而死亡,早已经在一个小时之前的某刻注定了。”奇穆尼转过头去,只给了西格玛一个侧脸,下一刻,摄影师跟上记者的步伐,脚步同样的踏上鲜血,“东西都带好了吧,刀送你了。往北走,你翻过地图的。”
“哦,对了,你的“慈善”也做不了太久。”此刻因斯派尔同样发现了西格玛的异样,恶魔转过身子来,高高扬起的嘴角笑的讽刺而挑衅,“鸦群马上就来了。”
记者和摄影师远去了,而背后通往出版社的门也变回了一处废墟上的残破门板。
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站在这片大地上了。
天还是那么蓝,晴朗的过分,仿佛要反衬什么一样。草木没有那么绿了,枯黄的颜色昭示着寒冷的迫近……而那些血。
只是血罢了。
终究只是血罢了。
西格玛这样告诉自己,他看向自己面前几米远,侧躺着的一位男士。
他的胸口被一把长枪贯穿了,喘息的很艰难,手指无力的在地上抠挠着,发出不成调子的嘶哑痛呼。
他并没有什么装甲保护自己,或许原本有武器,但现在也没有了。
他很年轻,甚至比西格玛现在的这具谎言之躯还要年轻,他是某对夫妇的儿子,或许还是某位姑娘的恋人。
西格玛蹲下去,握紧自己手中的刀,他的手指探向对方的脖子,寻找着跳动已不那么强烈的颈动脉。
“不……”倒在地上的人瞳孔反射性的收缩,他试图向后远离西格玛,但他残破的身躯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的这种行为了。
痛苦并不能磨灭人的求生意志,并不能。
“很快就好了。”西格玛开口,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许诺,“很快就好了。”
虽然是第一次,但他的手很稳,一下子就挑破了颈动脉。
顺利的超乎想象,也镇定的,超乎想象。
看着那对残留着痛苦绝望和惊慌恐惧的眼睛失去神采,西格玛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也和自己的肉体分离了,他的意识翱翔于天际放声嚎哭,他的躯壳爬行在泥泞手染鲜血。
他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