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故事似乎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的开头,或惊心动魄、或平淡无奇,但总归要有一个开端,可是当杨楠琳坐在办公室的这一刻却始终回想不起它应该从哪里开始。
杨楠琳出生在一个偏僻山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据老一辈人回忆,爷爷对她是相当的好,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这个山村里的爷爷没有一丝重男轻女的意思,即使大爷、老叔家有几个哥哥,爷爷对她的疼爱绝对是第一位的。可惜六岁她就离开了爷爷家,直到她上小学三年级爷爷去世时,这期间她也就见过爷爷几次,对爷爷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杨楠琳始终回忆不起任何一个被爷爷疼爱的细节。
回到爸爸妈妈家,对,是爸爸妈妈家,这么多年以来杨楠琳似乎一直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家。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刚出生的弟弟,于是乎她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丫头,一下子变成了家里的长女,一切要以弟弟为中心,帮助妈妈干家务,帮助妈妈带弟弟,由于长期与父母的分离、而回到家里一切又都是围绕着弟弟的,慢慢地杨楠琳便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到了上学的年纪,她顺其自然的加入到了小学生的队伍,然后便是初中。对于这一段时期,杨楠琳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每当夜晚,特别是停电的夜晚,她总会在自家院子里,向东南方向张望,因为在不远处的山的那一头,总会有灯火通明的光亮透出,偶尔还有一两趟火车经过的嚣张的拉笛声,这一切都预示着山的那一头是与这一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里的世界对于杨楠琳来说太过于安静和孤独了。后来她到经历了城市的喧嚣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种种,却时常怀念起这里的一切,怀念这里的安静与孤独,怀念这里的平和及与事无争,当然这都是后话。
因为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山的那一头,在她幼小的心里,那里一定是阔气非凡的景气。直到上高中后,她终于来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地方,第一次她见到了平房以外的楼房,第一次看到沥青铺的马路,第一次需要等红绿灯过马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班级要有40左右个学生,而且一个年级还不只有一个班级,再想想家乡的平房、石子路和一个小学总共不到40人的学校,她当时的心里是极其满足的。但她也是卑微的,她没有大声欢呼,因为她周围是一群对这些都习以为常的镇里的孩子,她不想被别人看成是土包子,所以习惯性的压抑了自己的欣喜若狂。
这些满足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她就从爸爸妈妈不断唠叨的学费贵的负担中里清醒了过来。其实,爸爸妈妈是疼她的,从供她上高中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在那个偏僻的山村里能上高中的女孩子没有几个,教育落后和经济条件使很多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回归到土地。可是杨楠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们亲热不起来,他们之间总是多了一份父母与子女之间不应该有的客气。所以直到她十七岁,背着行李只身来到春城上大学,她也坚决没让父亲来送,虽然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坐过火车,虽然还要在半路在途经的城市住一晚,第二天才能换乘一趟到达春城的火车,虽然她心里怕的要死,可是她还没坚持自己完成了人生的第一趟长途出行。她的行李里还放着父母东拼西凑来的六千元钱,这是她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基本上两天一夜都没合眼,但到了学校的那一刻,她很庆幸没有让爸爸来城里送她。
在春城的四年大学生活,说有多精彩其实并没有,所有故事的开头确实是从这平淡无奇的大二开始的。大二时,杨楠琳已经褪去了一些农村孩子气质,也许是比其它同班的同学小两岁,这时她才开始出落的像一个大学生的模样,虽然衣着仍然朴素,但已经挡不住那前凸后翘的身材,虽然脸色经过大山里十几年的洗礼并不白皙,但一年春城大学水土抚育,倒也是健康透亮,特别是年经的脸蛋上的丰富的胶原蛋白,无不显示着她已经成了一个青春期的姑娘。大学寝室里有六个同学,她排行老六,比起其它同学都小两至三岁,但确也不显得不成熟。
在这里她慢慢自信起来,虽然有时小时候的经历偶尔会出现点小影响,但整个大学期间在杨楠琳看来还是非常快乐的。她与寝室的刘潇晓、何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让杨楠琳第一次敞开心扉,甚至感觉从六岁以后封闭的生活终于到此结束了。
开始有一两个追求者,倒也是不意外。但很快她便成为李成森的女朋友。李成森这个人家里条件很不错,父亲在政府教育部门工作,母亲是一位大学老师,家里就李成森这一根独苗,但由于父母是搞育工作的,倒也没娇惯到哪里去,为人人品也不错,所以杨楠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同意了李成森的交往请求。两个人大学毕业后,靠着李成森父母的关系,都进入了不同的大型国企工作,这在春城这个中型城市是着实让人羡慕的,而在杨楠琳的老家,她就仿佛成了传奇人物,学习好、聪明、小小年纪就成了村里考上大学的第一人,毕业后又能在他们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办公室里工作。这一切都让杨楠琳的父母在家乡里很有面子。但杨楠琳明白,在春城她只不过是几百万普通人中的普通人。可是再普通的人,也都会有故事,这些故事也许是很常见的,也许是人们充耳不闻的,但它就每一天每一秒的发生着。
转眼间,杨楠琳已经是上班的第三年夏天了。她还和大学同学刘潇晓、何音保持着密切的来往。刘潇晓是杨楠琳大学里出了名的美女,所谓肤白、貌美、大长腿形容的就是她,偏偏还是学校的学生会干部,所以工作能力也是极强的,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广告企业,工作上也是风生水起,她的追求者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但她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她的格言“泡最帅的帅哥,买最贵的包包”,因为在追求者队伍中她还挑不出最帅的那种级别的,所以至今还单着。
何音呢,其貌不扬,但就是学习好,认真努力的劲儿谁不服都不行,大学四年硬是把高中带来的手电筒用坏了好几个灯泡,在刚入大学时就规划好了将来的方向,用业余时间完成了教育专业的二学历的学习,毕业后就进入了学校里当了一名小学老师,这年头你可别看了小学老师,那可是人人都得供着的,自然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而何音没有任何靠山就能进入到春城排名靠前的这所学校也是人家实力的象征。她也有她的格言:“一眼可及的未来那就是苟且,我要的诗和远方。”
她们仨中倒是只有年纪最小的杨楠琳有男朋友,而杨楠琳呢,标准普通人一枚,说美也没有美若天仙,商业街随便抓一个都美过她,刘潇晓称她为“气质型美女”。现在的社会对于女孩子统称为美女,漂亮的就是美女,一般的就是气质型美女,如果不太能过的去的就是“智慧型美女”。因为有了男朋友,又是在传统的国企工作,相对生活也是平淡中透着平淡的。她也没有所谓的人生格言,有的不过是认真努力过生活的一颗平常心而已。
这一天刘潇晓又耐不住父母的唠叨,约杨楠琳和何音出来作妖。她们约在了万达广场一楼的烤肉店。最先到的是何音,她还是一副老样子,从不迟到,一身职业套装,不要怀疑,她今天穿的是职业套裙,但这是学校给每个女老师配置的工装,所以款式非常符合人民教师的形象,白衬衫不会漏出锁骨更别说那一道什么沟,当然何音似乎也没有那道沟,黑色裙子刚过膝盖不长也不短,正好处在最不时尚的长度。一副黑框眼镜架挡在眼睛前,似乎能挡住一切外界的世俗,头发还是标准的半男不女的头型。
由于不是周末,离饭点还有一定的时间,所以饭店里并没有很多人,她选择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开始掏出第二天要讲的课件备课。这时杨楠琳也来了,远远看到何音就走了过去。杨楠琳在办公室也是要穿职业正装的,不过她确实是受不了正装的约束,于是下班前去单位的洗手间换了一套休闲装。白条T恤儿、运动裙、白色运动帽、白色运动鞋,背着李成森前两天刚刚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一个coach的小双肩背包。这一身打扮被后来的刘潇晓说成是无耻至极,都马上结婚的人儿了,还在这公众场合硬装成学生模样,勾引谁呢?
而刘潇晓呢,则一直是在水准以上,穿了一件飘逸的姜黄色长裙,把肤色衬托的更为白皙,脸上的妆容也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嫌少。而大长腿在长裙里若隐若现,比直接暴露在外面还要吸引人几分,于是杨楠琳便由心底到眼底一起送给她几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和什么呀,她这着装和刘潇晓怎么比,反倒还遭到了她的嘲笑。
刘潇晓没来以前,这角落里可是肃静的很呢,她才来几分钟,这一边的几桌就坐满了。而且清一色的全是男同胞们,眼神也是似有似无的飘到她们这桌。她们仨倒也是没太在意这些,就点了几道菜开始边吃边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