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子急促的呼吸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她的腰身被骷髅抱着猛然跃上了一个山头。那山头上虽依旧有雾,却更像是无尽的仙气缭绕,俨然另一番世界。骷髅把女子放下,如一个将军一般一步步走到边儿上,像是开始戒备起来。女子胸前坠着的东西在薄雾中微微发着红光,却是一片柔软通红的梧桐树细嫩的叶子。这片叶子像是仍有生机,此时竟然如同遇到什么吸引力一般从女子的胸口飞了起来,坠着红绳,像催促女子朝前走。
女子被脖子上的红绳拉扯着朝前走。前方周遭一片茵茵草地,中间夹杂着盛开着无数的各种奇异的小花,花朵上均是跳跃着一个个身着不同流光衣裙的小小的小精灵,那些小精灵蝴蝶一般在花朵上蹦来跳去,看到女子的到来,也不怕生,围着女子上下打量,却又像初见陌生人一般害羞的躲在青草后头,花瓣后头。
远处有竹叶的碰撞声,并不激烈,却如下雨一般轻灵动人。泛着金沙的溪水安然的从女子踩着的细碎的各色石头边流动着,静静悄悄。
女子穿过花草地,在竹林沙沙声中走上一条曲靖通幽的小道,周遭的场景再次一变,周遭突然燃起漫天大火朝着女子身上扑来,女子吓得连连后退,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灼热感,她低头一瞧,胸前的枫叶,发出悠悠的红光让她护住了,那些火焰不能伤及她的身体分毫。她大着胆子走进火海中。
火光中时时传出兵器碰撞的声音,女子觉得自己好似身处火海,耳边听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又似狂风怒吼,君临天下;又像是身处战场,周遭正两军对敌,死伤无数;她甚至闻到了生灵被烧焦的味道!嘶吼声!求救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如一道道惊雷在女子身边炸响。
女子深知那片梧桐树叶会护佑她,便只当是看戏,认真去瞧那火海最深处众人厮杀的场面,一个她曾有幸经过一面的人突然出现,随之不见,接着便是滔天的火烧了天际,烧了一切。
随着女子逐渐向前行走,那些声音又逐渐远去。渐渐的,她在耳边回归平静。下一刻一脚踏水中,而胸前的那片嫩红的梧桐叶挣脱了束缚着她的那根红绳,飞到前方湖中心巨大的梧桐树前面,遥遥沉浮着。
而那株巨大的梧桐树叶无风自动,每一片树叶都如枫叶一般的血红,有猩红的火星围绕着每一片梧桐叶,远远瞧着像是一树燃烧的火焰。
没了树叶的庇护,女子脚下的湖水冰冷刺骨。她踩着冰冷的湖水,朝湖中心的梧桐树游泳过去,湖水冰冷刺骨,她前行的动作顿了又顿,依旧咬牙坚持。那株梧桐树像是一团冷静的,燃烧的火焰,又像天上的神祇垂眸淡淡的看着这个拼命向她靠近的女子。
“你来了,小姑娘。”
方才还雪亮的月光不知为何又不见了,外头黑得犹如化开的浓墨,粘稠又诡异。
白行简在山洞里升起了火,宁欲仍是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白行简在火光中,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欲沉睡的脸。宁欲的脸上仍旧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过灰,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冰姬的惊世容貌,他如此隔着一层锅灰看对方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呵!
这人怕是从尸体中复活后就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又何来冰姬?怕这人也被冰姬的身份禁锢着,痛恨着。无奈怎样,当初的冰姬在他将死之际救过他的命,又将他收在身边坐了侍卫,令那些仇家难以寻匿他的踪迹,而他也利用近水楼台查清楚了许多事。虽说冰姬对他体罚无数,受伤挨打家常便饭,他仍是对那个女子报以感激。
直到决定帮她得了自由。眼下看来,那个表面高傲冷血实则向往自由的女子已经得到了自由。而他自己,仍被这方天地、这方国土禁锢着,困苦着,企图反抗着!
火柴噼啪一声爆了一下,白行简收回落在宁欲身上的深沉目光,那双灰色的眸子转而盯着烧得很旺的火堆。手掌一翻,那粒红的耀眼的火灵髓拿在手上,这颗火灵髓气息他很熟悉,熟悉到他双眸的恨意猛然间转变成滔天杀意,那双映着火光的眸子落在宁欲的脸上,森然恐怖,杀机毕露。
白行简正凶狠地盯着宁欲,宁欲却毫无迹象的醒了过来——
场面有些尴尬。
宁欲看着白行简凶狠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心里寻思着,难道对方知道他是个假冒的了?想要杀之而后快吗?
白行简:果然不是冰姬,否则这般看着她早一冰刀捅了过来。
二人无声又尴尬的对视了一会儿,默默移开目光。
再次打破沉默的是宁欲咕噜噜乱响的肚子。白行简从包裹里拿出在卖马的老汉那里换来的干粮,用木柴棍插了三个,遥遥在火堆上烤出焦香味儿,递给宁欲。宁欲也不含糊,心想知道就知道,反正又不是要我要来的,重生在这么一个麻烦的人的身体里,我还不乐意呢!有本事就给我换一个!她接过那干粮大口小口的填饱肚子,最后又喝了几口水,一翻身又睡了。
白行简听着宁欲鼾声大作的背影,纳闷:“这人还真不客气。”
在苍梧城吹起警惕的号角声时,一只又饮梦城出发的军队悄然启程。军队从饮梦城北部出发,路经望皑时浓雾滚滚,军队将领下令戒备。
“梅花深处多留恨,此恨空待无人劝。恨者身死魂未尽,前生缘尽复归来。”
众人依稀可见,那雾海深处是那一片连绵无尽的梅花海洋,有人听见来自梅花海洋深处的歌声,清脆又空灵,好似仙人吟唱着仙界的一切,令人沉醉,令人向往。
梦殇君坐在马匹上,他见一女子穿着绛色的斗篷,浑身像是融进了雾中一般。她的发髻上别了一枝梅花,宛若那梅花化身的精灵,朝他微微汗手,纤纤行礼。
“君此去多无回,不妨带着奴家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一个伴。”
梦殇君手下的将领听这女子出言不逊早已拔起了刀,立刻呼和着就要把这女子拿下。梦殇君一挥手,阻止了将领冲上去拿人的动作,他目光淡淡着瞧着前方雾海,好似身处仙境,又低眸看着这个头戴梅花的女子,突然笑了。
“姑娘既然知道本王此去多无回,又为何陪着本王去送死?”
女子嫣嫣一笑:“这天下即将动乱,有人为那冰冷的宝座躲在饮梦,也有人为了远方的和平,明知将死,却一往无前。奴家敬佩英雄,想要陪英雄走完人生最后一遭。也不往奴家来此一世。”
“你可知我是谁吗?”
“您是那远方城池的救世主,是我即将追随的人。”
梦殇君哈哈大笑,亲自下马,围着女子走了一圈,随后折了一支体态轻傲的梅花赠予女子。
“一朵太少,这梅园是你的了。”
女子折了一朵换掉发髻中带着的那只梅花:“与奴家来说,梅花虽千万好,只得一只能入眼。”
梦殇君朝女子伸手,女子递上自己冰冷的手,梦殇君问:你叫什么?”
“奴家叫木眠,小字浮霜。”
翌日一大早,薄还未散尽,白行简便背着宁欲下了悬崖。二人在悬崖上看过,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码头,在码头可以购买船只,从天水河一路朝下流淌而去,在落日岭下船,再在此处买上几匹马,不出二日便能到达峡谷口,再往天星渊也不过半日路程了。
二人进入乡镇后买了些东西,鬼鬼祟祟钻进一户刚刚离人的人家,不大一会儿自那门户里走出一个拄着缠绕了许多布条的拐棍,头发花白,嘴歪眼斜,腿还瘸的老人家和一个满脸沧桑,背稍稍驮的中年人。中年人满脸老实,身上背着俩包袱,扶着瘸腿老爹一步步从院内走出,二人缓缓融入熙攘的小镇人海中。
老人瘸着腿走到及时中心,遥遥问道边儿上酒楼传来恶意的醉香,便抖着手提起自己的拐棍朝那处走,似乎那嘴歪的更加厉害,他儿子忙在瘸腿老人手上稍稍一提,瘸腿老人不住点头,称赞儿子孝顺。
父子俩进了酒楼随便点了几个菜,父子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饱饭,老人家示意儿子付钱,在店小二好奇的眼神中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口水,又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下出了酒楼,打着饱嗝往码头赶去。
店小二接了钱,瞧那老人离开很远了,才咕哝一句:“怪哉!嘴那么歪,吃得比年轻人还多!”
老人家腿脚不好,但走动间的速度倒是不慢。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远远瞧见那码头前听着五艘大船,气派又狂野!
老人家腿脚变得快了些,连他儿子都小跑着跟上搀扶他。
来到码头跟前恰,逢赶上倆公子在码头竞争一条船,那船很大很气派,老人家看着好,嘴歪眼斜地朝他儿子使眼色。中年人摇头:“父亲,不宜宣扬。”
老人家斜着眼睛,抖着那条瘸腿来到几人争辩的跟前,斜着眼睛盯着那争吵的二人瞧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