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
运河码头。
一轮红日已西斜,直投大河,真有长河落日圆之象。
一根数丈高的旗杆矗立在气派雄伟的楼船之上,上书“楚州安抚使武功大夫卢”十个大字。
码头上威严肃穆,只见两列官兵列队而立,静候着面前的三位官员。
三人中一位中年人朝另两位老年官员恭谨而立,聆听垂询。
只见那两位老年官员身着圆领朝服,服饰华贵,若有识得官阶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位是当朝一品。
这时其中一位老年官员义正辞严地说道:“此次皇恩浩荡,不但饶恕了你前翻罪过,更宣你入宫,赐你御酒,可谓是恩宠有加。你可省的?”
中年人不敢怠慢,连忙躬身下拜道:“皇恩浩荡,卑职万死难报!”
另一位老年官员冷笑道:“你明白就好!今后去楚州赴任,切勿再生不臣之心,与昔日同党勾连,否则天威难测,定教你粉身碎骨!”
那中年人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面如白纸,叩首道:“卑职及一众兄弟绝无谋反之心啊!恩相!”
见中年人这副模样,两位老年大官不由连连讥笑,暗想任你梁山匪众在江湖上有多高武艺名头,到了朝廷里不还得臣服在我们之下吗?
中年人抬起头来,期冀地望着老年大官,仿佛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先前那位老年官员赶忙扶起了他,说道:“你不必害怕,既然皇上有命,委你官职,自然是放心你的。”
“再说了,只要我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多大罪过都没有了。”
中年人一听这话,立马转忧为喜,对两位大官千恩万谢,更说道:“卑职以前流落草莽,不得已之下与朝廷相抗,实在是形式所迫,其实我等都有一颗忠义之心。万望两位恩相大人在朝中美言啊!”
两位老年官员有些不耐烦了,道:“好了,好了,都知道了。陛下赐你御酒,你喝完就上船吧!”
说着两名宫人端着金杯御酒,呈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看着御酒不由得有些迟疑,道:“天色已晚,不如让卑职带御酒上船,留待日后细细品味。”
那捧酒的宫人尖着嗓子道:“哪有如此行事,陛下赐酒谁敢懈怠!”
先前那位老年官员怒道:“你莫非忘了皇上隆恩浩荡吗?怎敢不顾礼数!”
另一位官员沉声道:“你莫非不顾梁山一众的安危了吗?”
中年人无可奈何,但暗想这是皇帝御酒应当无事,况且有两位高官前翻抚慰之言在先,当即捧起酒杯就饮了下去。
饮完一杯,宫人接着倒酒。
一杯,两杯……
连饮九杯,终于喝完了,那中年人却毫无醉状,神色清楚,朝宫城方向,拜了三拜,叩谢皇恩。
见状两位老年大官大喜道:“叩谢皇恩已毕,速速启程吧!”
那中年人又朝两位大官千恩万谢,托他们在朝中多进好言,才迟迟上了楼船。
扬帆,起航。
一股幽风袭来,中年人站在甲板上感到一阵寒骨之冷,望着远处的码头渐渐缩成一个黑点。
码头上那两位老年大官同样望着远去的帆船,却全身喜洋洋的,脸上露出一种阴谋得逞的讥笑。
“一介武夫想跟我们文官斗,还嫩了点!”
说着二人拂袖远码头而去。
……
夜航船。
立在甲板上的中年人感到身体沉重,昏昏欲睡,暗道:“这点酒怎么醉得了我呢?”
望着月下粼粼的波涛,中年人感到扶不住栏杆,立刻大叫:“快停船上岸!”
一个侍从立刻赶了过来。
中年人大叫:“你赶快叫船工停船,我有些不舒服要请大夫看看。”
那侍从并不慌张,不缓不慢地说:“呵呵,这大晚上的大船如何能说停就停?大人忍耐些时日吧!”
中年人痛苦异常,怒道:“小厮大胆,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快去!否则本大人治你的罪!”
那侍从毫不害怕,一动不动的站着。
这时一股凉风吹来,中年人渐感不妙,大声喝问:“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小厮?”
那侍从阴测一笑,讽刺道:“卢大人此时还不明白?未免太愚蠢了吧!”
中年人大怒:“谋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担当得起吗?”
那侍从仿佛早有安排,从容不迫地说:“哼,谋害二字如何敢当,日后您的讣告上只会写着‘深夜醉酒失足落水’罢了。”
闻言大惊,中年人知道自己已入了圈套,但仍尽力保持冷静,道:“我就不信这船上没有一个好人阻止你的阴谋。来人呢!来人!到甲板上的本官有赏!”
话音刚落,楼船上的灯一齐熄灭,悄然无声,没有一个人到甲板上。
中年人哀叹一声,那侍从却淡然一笑,道:“大人竟然如此幼稚,我们想要谋害你,自然要万无一失,这上下关节整船人都是买通了的。”
中年人大怒,喝道:“尔等就不怕对不起良心吗?”
侍从胜券在握,背着双手道:“呵呵良心,这个世界不讲良心,讲的是弱肉强食,利益大于一切!”
中年人怒极反笑,道:“你能讲出来这番话,当个小厮真是屈才了!”
那侍从傲然道:“呵呵,小厮?那也要看是谁身边的小厮。”
“实话告诉你,我是太尉杨大人身边的亲随。杨大人是谁我就不用说了吧!”
中年人一颗心沉了下去,杨大人正是码头那两个老年官员之一。
“太尉杨戬。”
想起码头上他那副嘴脸,中年人不由得咬牙切齿。
那侍从冷冷地道:“卢大人不要再发无谓之恨了,在下这就恭请您上路!”
中年人大怒:“就凭你?你忘了卢某的一身武艺了吗?”
那侍从笑道:“大人不必虚张声势,算算时间那毒药早就起效了吧?”
月光下中年人脸上泛起一阵青紫,侍从早就注意到了。
中年人沉声道:“有胆你就来啊!看我一脚踢碎你的狗头!”
那侍从不由得迟疑不定,因为他知道这卢大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一时不慎死的就是自己了。
那卢大人扶着栏杆,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心中惶急,尽力坚持到最后一刻。
那侍从见他始终不倒,心中也是着急不已,生怕他苦熬到天亮,到时遇到了运河上的商船可就糟了。
等了一会,见卢大人自始至终扶着栏杆,侍从下定了决心。
只见他弯腰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望卢大人心窝捅去。
卢大人本已昏昏欲睡,但数十年沙场生涯,早已使他练就了一种本能反应,立即伸出双手握住了侍从的右手,用力一扭。
“铮”的一声,匕首扎在了甲板上不住地颤抖。
侍从心惊胆战,赶忙逃跑,但被卢大人的神威吓得四肢无力,匆忙之间竟滑倒了,不得不赶紧向楼船里的人求救。
顷刻间就有人赶来了,扶起侍从连忙问道:“事成了吗?”
那侍从稍稍安心,望船头看去,正要发话,却见那卢大人已经倒在了甲板上。
二人赶忙前去,探他鼻息,发现卢大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侍从大喜:“死了!”
另一人问道:“尸体怎么处理?”
侍从冷漠地道:“毁尸灭迹,抛到江中喂鱼,明天就说他失足落水了。”
“扑通。”尸体沉了下去,滚滚波涛映着月光,见证着这一切。
罪证全消,两个凶手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