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894年生于敖德萨的莫尔达万卡,父亲是犹太商人。在父亲坚持下,我在十六岁之前,致力于钻研犹太语、《圣经》和《塔木德》。家里管束极严,使我度日如年,自早到晚,逼着我学习许许多多知识。学校成了我的休息之所。我的学校是以尼古拉一世皇帝之名命名的敖德萨商业学校。就读于这所学校的,有外国商人、犹太经纪人、波兰显贵和旧教徒等人的子弟,以及沉湎于桌球的大龄青年。课间休息时,我们常常跑到港口的天桥上去玩,或者去希腊咖啡馆打桌球,或者去莫尔达万卡的酒窖喝廉价的比萨拉比亚葡萄酒。这所学校我之所以永志难忘,还因为那位教授法语的瓦东先生。他是布列塔尼人,同所有法国人一样,富有文学天赋。他教会了我他祖国的语言——法语,使我得以把法国经典作家的作品倒背如流,使我得以同敖德萨的法国侨民亲密相处,并从十五岁起即用法语写作短篇小说。写了两年时光,然后就放弃了;在我笔下,农民以及作者的各种思考都苍白乏味,只有对白写得还算成功。
从商业学校毕业后,我去了基辅,1915年又去了彼得堡。在彼得堡,我处境之狼狈到了惊人的地步,我没有居住权,见警察就得逃,我寄宿在普希金街一个邋遢的、终日醉貌咕咚的酒保的地窖里。自1915年起,我开始向各编辑部投稿,可到处都将我拒之门外,所有的编辑(如已故的伊兹玛依洛夫和波肖等)都劝我去找家店铺当伙计,可是我没有听他们的话,我于1916年年底,去见了高尔基。这下见对了——我的一切成就都要归功于这次会见,直至今天我每提起阿历克赛·马克西莫维奇的名字,就满怀爱戴和感激之情。他在1916年11月号的《年鉴》上第一次刊发了我的几个短篇小说(因为这几个短篇小说,我被追究刑事责任,按刑法1001条),他教会了我不少极为重要的东西,后来的事态表明,我的两三篇青年习作还可以过得去,不过是侥幸而已,我在文学上不可能有出息,我写得非常蹩脚,于是阿历克赛·马克西莫维奇打发我到人间去。
这一去就是七年,由1917年直至1924年。在这些岁月里,我先后在罗马尼亚前线当兵,在契卡、教育人民委员部、1918年度粮食发放处、反尤登尼奇的北方军、第一骑兵军、敖德萨省委等部门服务,在敖德萨苏维埃第七印刷厂任印刷出版编辑,在彼得堡和梯弗里斯任采访记者,等等,等等。直到1923年,我终于学会了怎样明了地表达我的思想,而又写得不太冗长。那时我重新开始写作。
因此我把我文学工作的起始之日定在1924年年初,那时《列夫》杂志第四卷刊出了我的短篇小说《盐》《家书》《多尔古绍夫之死》和《国王》等。
伊·巴别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