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战友离开了马场,马队沿着一条河边进发了半个小时后,那种初跨战马的荣耀感和新奇感逐渐消失,而烈日当头的炙烤和索然无味的骑行,让刚消失不久的昏沉“旧疾复发”,再度占据了头脑的中枢。整个马队都在很安静的行进,唯有“大郎”尽职尽责的环绕着马队,乐此不疲的雀跃着、折腾着。
跨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背上,林皓阳等人虽然强打精神,可依旧是蔫头耷脑的昏昏欲睡。也许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为众人驱散那些困倦,萨迪克主动催马来到林皓阳的身边,和他们攀谈了起来……
看着萨迪克怀里还在酣睡的小军犬,林皓阳好奇的问道:“你们要把这条狗送到哪儿啊?”
萨迪克用马鞭指着前方,回答道:“两天之后,咱们就能赶到‘青石峡英雄哨’,这条犬是送给小刁的!”说完,他颇为自豪的做了解释:“小刁是‘英雄哨’的老兵,他是汉族人,是我的好兄弟!”
林皓阳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条狗还这么小,能适应那里的环境吗?”
“没问题!”萨迪克得意的说道:“您别看它小,可它的爸爸妈妈都是咱们的‘功勋犬’,立过战功的,厉害着呢!‘小泰森’就是在咱们这里出生的,高原就是它的家!还有就是……”萨迪克挠了挠头,挺难为情的商量道:“首长,您能别叫它‘狗’吗?它是‘犬’!”
林皓阳一怔,他苦笑着反问道:“这个……有区别吗?”
“这差别可大啦!”萨迪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它是军犬,是我们最亲密的战友!您叫它‘狗’,那是……那是不尊重、是骂它呢!”
原来将一条军犬称为“狗”,竟然还有亵渎的意味?林皓阳赶忙道歉:“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您不知道嘛!”萨迪克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同时也绽放出一个很大度的、既往不咎的笑容,然后他低头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小犬毛茸茸的小脑袋。
荆辉来到了萨迪克的身边,问道:“这条狗……哦对不起,是犬!我听你们叫它‘小泰森’,是你给它取得名字吗?”
“不是!”萨迪克说起了这条小军犬名字的来历……
在边防巡逻支队里,每一个巡逻班都有一条巡逻犬,而每一条巡逻犬都有自己的名字。这些巡逻犬需要在“军犬培训基地”经过层层选拔,在完成所有的训练科目、成为真正的“军犬”之后,才算是正式“参军入伍”,进入边防巡逻队。
不管这些军犬之前叫什么名字,在“参军”之后,它们都会被战士们赋予一个新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大部分都是沿用它们“前任”的……
每一条军犬“前任”的离开,都有战士们一段无法割舍的血泪故事。它们有的是因为年老体衰,无法继续胜任巡逻工作,被迫“退伍”;有的是因为伤病,过早的结束“军旅生涯”;而大多数的军犬,都是在战斗中因公殉职、壮烈牺牲的!
战士们怀念那些离开和牺牲的军犬,为了怀念和纪念它们,通常会沿用它们的名字来为“新战友”命名!也有时候,为了不提及它们的名字触发悲痛,战士们会给“新战友”一个新的名字,至于“老战友”的名字……他们会将那些牺牲的名字默默地铭记在心里,永世难忘!
“小泰森”的前任军犬“泰森”,就是驻守“青石峡英雄哨”的老兵小刁的功勋军犬!一个月前的一个深夜,一支走私客的马队趁着飓风和夜幕的掩护,企图偷渡哨卡前的渡桥,被驻守哨卡的战士及时发现。在拦截和抓捕的过程中,狗急跳墙的走私客率先开枪,双方发生了激战!
骁勇善战的哨卡卫士们奋起还击,并迅速依靠有力地势控制了战局,眼看着战斗接近尾声,一名走私客的头目却负隅顽抗,他抱着侥幸心理跃入湍急的冰河,妄图利用羊皮筏子的掩护顺流而下,逃避抓捕!
眼看着“首犯”就要逃脱,说时迟那时快,老兵小刁一声令下,巡逻犬“泰森”犹如一道灰色的闪电,它扑进冰河追击而去……
接近天亮的时候,战士们在冰河的下游河滩上找到了“泰森”和它奄奄一息的“俘虏”:“泰森”不负众望,它俘获了那名走私客,并将他从河里拖到了岸边,严加看管!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在刺骨的冰河中浸泡了太久,那名走私客在被发现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就不治身亡;而“泰森”也在当天下午就开始咳血,于当晚壮烈牺牲,死于风寒引起的急性肺炎……
故事很惨烈,也很悲壮,说到这里的时候,讲述者萨迪克班长已经抹起了眼泪。臧小东感慨道:“我听阿克勒所长说过,这里河水温度很低,接近于冰点,连马匹都不敢轻易接近水面,那个‘泰森’可是够彪悍的,说跳就跳进去啦!”
萨迪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激动的说道:“我们的犬个个都是好样儿的!在它们的眼里,使命和忠诚甚至高于它们的生命!如果战友有难,或者接到了战斗指令,哪怕它们的面前是刀山火海、哪怕它们明知道对手是不可战胜的,它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泰森’是最棒的,我们的‘大郎’也是最棒的!”
林皓阳看了看萨迪克怀中呆萌酣睡的“小泰森”,又看了看在马队里前后奔忙的“大郎”,他对这些军犬肃然起敬!林皓阳对萨迪克安慰道:“放心吧,你的‘小泰森’肯定也会是好样儿的!我相信,它会比它的前任“泰森”更棒、更出色!”
“那当然啦!”萨迪克得意极了,他露出了一个“毫不谦虚”的微笑,可他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呢。
林皓阳突然觉得……这个看似老练的萨迪克班长,简直就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于是他问道:“萨迪克,你今年多大了?”萨迪克故弄玄虚的朝林皓阳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林皓阳惊愕的问道:“你……你才二十岁?”
萨迪克笑着应道:“当兵两年零九个月!还有两个月,我就满二十岁啦!”
一个战士嚷道:“老萨是老兵,他是我们的班头儿!”
另一个也喊道:“他已经是正式的预备党员啦,听‘老阚’说,今年的‘七一’他就能入党!”
萨迪克羞红着脸,扭头对战士们嗔怪道:“别在首长们面前瞎说,我只是‘代理班长’!”
战士们起哄道:“谦虚什么呀,我们早就当你是班长啦!”
林皓阳等人不禁愕然:这竟然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孩子?萨迪克已经算是……老兵啦?他们的年龄比臧小东要小好几岁,可他们的脸竟然已经……这里的条件和环境真的太艰苦了!
身处繁华都市的人们怎么会想到,竟有这样的一群“孩子兵”,为了边疆的安宁和国法的尊严,他们战斗在这些条件恶劣的边境线上,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甚至随时准备奉献自己的生命……
突然,前面的马队停滞了下来,一个前方的战士小跑着的来到萨迪克的马前,做了汇报:“班头儿,‘大郎’发现情况!”
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萨迪克下马后拉开了枪栓,他很干练的命令道:“下马分散注意隐蔽,准备战斗!”
林皓阳等人跟在萨迪克的身后,众人徒步来到了马队的前方,“大郎”伸着大舌头喘息着、徘徊着,显得焦躁不安,萨迪克对“大郎”发出了指令:“静!”
“大郎”猛地收起了自己血红的大舌头,安静的蹲坐在原地,可是那两只耳朵还很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聆听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