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些烟蒂,已经被雨水浸泡、腐蚀,且沾染了足够多的污秽,难以辨认原来的颜色。可是林皓阳还是从中发现了端倪。他蹲下身子,伸手从里面捡取了一枚……那是一枚相对“纯洁”一些的烟蒂,表皮泛黄,品牌不详,但勉强能看出其原有的颜色:是白色的!
林皓阳迟疑了一下,他撕开了烟蒂的过滤嘴纤维……林皓阳的心头一紧,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那支烟蒂的过滤嘴里,有一支细小的活性炭过滤滤芯!
这种香烟对于林皓阳来说,太熟悉了!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他一直抽这种香烟:法国的老船长香烟!
在这个偏远的西部边陲小镇、在这个林皓阳当年“因公殉职”的殉难现场,竟然有这种在国内并不多见的法国香烟?这说明了什么?
心痛、心酸、迷乱、疲惫不堪……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真相和答案”吗?那枚烟蒂在瞬间剥夺了林皓阳所有的智力和体力。一直以来所有的那些揣测和怀疑,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现实:舅舅所说的那个朋友,根本就是虚构,查无此人!当年,在林皓阳与案犯生死搏杀的时间段里,他的亲舅舅,就在附近!
舅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这么偏远的边境小镇干什么?他是否与范锦阳、范锦明兄弟有牵连?……联想到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林皓阳心乱如麻:范锦阳、范锦明兄弟在这里避难,并准备伺机越境,而“复华社”在本地也是活动猖獗,他们是否与“复华社”有牵扯?那舅舅呢?舅舅会不会也……
这些案子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是否需要向舅舅做一些询问?……林皓阳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此时的他心生悔意,他确定自己今天不应该到这里来!
迷乱之中,林皓阳突然想起了舅舅曾经告诫他的一些话:“舅舅真的希望你能放下一些东西!你得看清楚、想明白,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世俗,这个世界也绝非只是用善良和罪恶就能区分的!有很多善良的人,出于善意却做了罪恶的事;有很多看似十恶不赦的人,他们也是迫于一些无奈,有着自己难言的苦衷!”
“无心也好、误会也罢,每一件罪恶的发生,都是偶然的,却也是必然的;这世界上的每一件事,只要发生过,就有它必然存在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至善的人,每一个人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贪念,有着或多或少的罪恶;所以,即使做过错事,也不要去妄图乞求到宽恕,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不存在的上帝,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所以,没有人有权利去选择宽恕谁,或者惩罚谁;一切,都在自己的内心!”
舅舅还警告过林皓阳:“不能去打扰亲人们已经平静的生活!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会伤害很多人,你会伤害到你所有的亲人,甚至包括你自己,还有那些与你素不相识、但却默默帮助过你的人。”
……
现在想起来,舅舅说过的那些话里布满了暗示的痕迹:素不相识、但却默默帮助过自己的人?那会是些什么人?难道他们是……震惊之余,林皓阳突然有了一种正在“恩将仇报”的负罪感!
“头儿,您怎么了?”董超的一句问话惊醒了林皓阳。
林皓阳惊慌的丢掉了那枚烟蒂,他起身讪笑着掩饰道:“哦,没事儿,咱们走吧!”
董超狐疑的看了看那些烟蒂,又看了看林皓阳,他有些担心的问道:“头儿,您的脸色可不太好,您真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林皓阳仰起头,他手搭凉棚遮挡着刺眼的阳光,笑着解释道:“可能是阳光太毒了,又蹲了那么久,有些头晕!”说罢,他催促道:“赶紧走吧,荆辉和小东该等着急了,我正好在路上休息一会儿。”
回程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林皓阳闭眼假寐,表面上看起来他很平静,可那些横冲直撞的思绪却在他的脑海中肆意的纠结、碰撞,让他几近崩溃……
车子停止了颠簸,驶上了柏油公路上,董超伸手推了推林皓阳,提醒道:“头儿,睡了吗?您的电话!”
“哦!”林皓阳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竟然是郭振华的来电?林皓阳瞬时紧张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喂?姐夫?”
话筒里传来了郭振华急促的声音:“你们在哪儿呢?马上回来,有情况!”
林皓阳六神无主的看向车窗外,应道:“我们……我们……”
董超大声提醒道:“十分钟!”说话间,他已经狠狠地踩下了油门,强大的五点零升机械增压V8发动机爆发出强悍的功率,路虎揽胜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朝着小镇的方向飞驰而去。
“哦,十分钟就能回去!”林皓阳问道:“姐夫,什么情况?”
郭振华的语速很快:“那个‘肥尕’和‘皮筋’在小镇附近露面了!具体的情况等你们回来再说!”
挂上了电话,林皓阳的脑子还在发懵,董超又提醒道:“头儿,快给辉子和小东去电话,让他们马上赶回!”
“哦对对!”林皓阳手忙脚乱的拨着电话号码,他懊恼不已: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整个人都慢了半拍!
电话接通,可荆辉和臧小东已经回到了派出所,正和郭振华在一起呢!
荆辉在电话里对林皓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案情:
昨天晚上大概八点钟左右,“肥尕”和“皮筋”突然出现在了距离小镇五公里外的牧场。大概九点左右,他们离开了牧场,并从牧场骑走了五匹马,其中的三匹马是“肥尕”寄养在牧场的,另两匹马算是租借。“肥尕”借马的理由是:明天一大早,要带两个内地的朋友进山游玩。
“肥尕”和“皮筋”临走的时候,还借了牧场一顶帐篷、两把猎刀、四件御寒的羊皮大衣;还买了不少熟食的牛、羊肉和奶酪,还有两皮囊白酒。
牧场的几个人在送“肥尕”和“皮筋”离开牧场的时候,见到了等候在牧场外的两个汉族人,当时牧场的人还寒暄:“干吗让贵客等在外面,一起进帐篷坐坐嘛!”
“肥尕”一行四人上了马,剩余的一匹马驮着帐篷包和大衣等物品,就离开了牧场。送走了“肥尕”等人,牧场的几个人回到帐篷后,他们犯起了嘀咕……
为啥?“肥尕”借马倒是可以理解:四个人进山,又带了那么东西,马不够用嘛;买牛羊肉、奶酪和白酒,也可以理解:当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等“肥尕”回到家里,恐怕已经十点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要带客人进山,如果回小镇购买食物,也许在时间上不太合适;
可是剩余的那些东西呢?“肥尕”曾经是猎户,如今又做了“向导”,他经常带游客进山,在山里过夜那也是常有的事儿,帐篷、猎刀和羊皮大衣,那些东西都应该是他在家中常备的呀!
今天是镇上的“大集”,一大早,牧场的人就带着各类牛、羊肉和奶制品到了小镇市场,进行买卖。上午在集市上,他们遇到了一个“肥尕”的邻居,双方都很熟悉,在抽烟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提及了此事。
那个邻居昨天刚接到派出所副所长的任务:监视“肥尕”家,有情况马上汇报!听闻此事他顿觉事情不妙,他正准备赶去派出所汇报情况,却恰巧遇到了派出所的文书:文书带着几个派出所食堂炊事班的战士,正在市场上采购食材!
文书马上带着几个人回了派出所,面见阿克勒所长汇报了情况。而在他们准备离开集市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正在闲逛的荆辉和臧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