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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年后,申城。

今天是九月一日上午七点三十分。

又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柏青青正在公交车中。拥挤的交通,使车子如龟爬,车内像蒸笼,空调温度打得再低也压不住人们的心急如火,个个都像小笼包大汗淋淋。

柏青青将墨黑的头发全部向后绾成一个发髻,露出招牌的白嫩小脸和线条优美的颈项,一件有蕾丝边镶嵌的白色衬衫搭配一条黑色西式长裤,脚上踩着黑色露脚趾的高跟皮凉鞋,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女士公事包,和车上人们的焦急心情比较,她俨然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如十年前,一副“平淡不惊的样子”。

今天的情况早有预料,她九点钟上班,却破例早出来半小时,就是怕迟到!

想到这几年,自己兢兢业业地做着每一件事,以各方面突出的成绩被破格提升为幼儿园园长助理,这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她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严格要求自己,以求上上下下对自己的认可。

终于公交车到站,柏青青没有耽搁径直走入附近的一所爱童幼儿园,抬手看看腕表,八点四十五分,深吸了口气,走进园长助理办公室。

“嗨,来了,今天交通堵塞吧,开学第一天,年年如此越来越盛况空前。”随着声音走进一个蓄着短发,外型干练的女同事。

她是幼儿园里和柏青青最要好的朋友——王俊怡。从高中到大学共同选择了幼儿教育专业,毕业后被这家私立幼儿园同时招入担任幼儿教师,她现在和柏青青一样担任园长助理,一年后她即将上任爱童幼儿园分园园长,她的座位刚好就在青青对面,每天朝夕相处、两个人的感情不是用一个“好”字就能表述的。

“昨天,我又被拉去相亲,真叫一个字‘烦’啊!”柏青青擦去额间的汗,整个人瘫进座位,公交车上的拥挤让她有点累。

“又相亲?伯母怕你嫁不出去吗?”王俊怡眯起眼,神情不屑。

“上一次,你见的那位先生是工程师,可你说人家长得像‘唐老鸭’,这次见的是干什么的?长得像谁啊?”

“这次,是个医生,长得的像‘米老鼠’。唉,你说我妈是什么眼光,找来找去,都快组成迪尼斯了。”

“哈哈哈哈,青青,你的冷幽默从哪里学来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什么,我都烦死了。估计,再下一个不是‘加菲猫’就是‘布鲁托’。”柏青青自己说着就生气,气得直翻白眼。

王俊怡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看看青青一张苦瓜脸就知道柏妈妈在为难青青。

提起青青的妈妈,王俊怡就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不知道青青的妈妈是亲妈还是后妈?自从她们认识以来,就没见青青有开心的时候。第一次是高中二年级去青青家,看见青青正在水池边抱着一大盆的衣服吭哧吭哧地洗着,她妈妈和妹妹坐在房间里吃着西瓜,她妹妹吃一口,她妈妈喂一口,两人有说有笑的,那叫一个亲热。

青青洗好了衣服,又去淘米做饭,忙里忙外的,房间里的人悠哉游哉,好像青青是他们家的佣人。

看着青青的可怜相,她突然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唉!这是什么人家啊!青青这个笨蛋,偏偏就是多年如一日服服贴贴为他们耐心服务!

柏青青的妹妹比她小4岁,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小小的鼻子精致可爱,小麦色的皮肤,总是一副机灵活泼的样子,透着稚气,其实她从小任性,霸道,欺负这个姐姐从不手软。

现在看来,近半年来拼命安排柏青青相亲,又是她妈妈搞出来的花样,真的是为青青着想吗?他们家的事,外人还真看不懂啊!

此时的青青开始整理桌面上的资料,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青青,伯母最近拼命安排你相亲,没有别的想法吧?”王俊怡迟疑了一下,还是好奇的问。

说实在的,青青对母亲近来的表现也抱有怀疑,每次想到这里,就不敢再继续想。

按照常理,妈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想,她又责备自己太多疑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王俊怡只要见了她家的人欺负她,就想为她抱打不平。

青青对家人的行为总是忍了再忍,认为从小没有和父母在一起,现在听父母的话,多为父母分担家务,就当是相互了解彼此磨合的一种方式。

“柏青青,你相亲……相亲……不烦啊!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喜欢的男生吗?”王俊怡继续为好朋友操着心。

“我……没有。”柏青青迟疑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稍一走神,就马上恢复过来,“不要说我了,工作吧,十点钟要到各个班级巡视。”

其实,最近她经常会想起那个给过她温暖和关心的人——慕容楠。

午休时间,柏青青坐在办公室里发起愣来,思绪回到那了一年……

那一年的大年初三,早上慕容楠来找她,约她出去玩,她多么想和他在一起啊,虽然心里有顾虑,面对慕容楠真挚的心还是没有拒绝。

然而,家里的事一件一件做个没完,直到上午十点了,妈妈又喊她准备中午饭,看看时钟,无奈的走进厨房。

想着慕容楠,你这个笨蛋,是不是等急了?天这么冷,会不会冻坏了?心里计算着,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等了四、五个小时了,这个傻瓜还说“不见不散”,我该怎么办呢?

“姐姐,你的刀是切菜呢?还是切手指呢?”不知什么时候妹妹走了过来。

“啊!”真的切到手上了。

赶紧找来药箱,自己包扎。

寒假开学的第一天,班长再次排座位,这次柏青青和一个叫乔志斌的坐在一起,慕容楠由于个子越来越高就坐在了最后一排。

从前碰面怕同学们非议,彼此低头走过,眼睛的余光瞟着对方,心里是甜的;

现在见了面互相选择逃避,他们中总是柏青青帅先走开,到后来渐渐演变成形同陌路,心里很难受。

柏青青再也没有收到千纸鹤的字条。

可慕容楠却每天都在折着千纸鹤,谁找他要,他就好脾气的送给他,有一段时间同学们的桌子上经常会出现他折的千纸鹤,窗户上也挂着一串串,红的、绿的、黄的,穿成一串挂在一起,也蛮好看的。

每当这时,柏青青就会偷偷地多看上几眼,身体里五脏六腑搅动着难受一番,渐渐地眼圈红了,低下头,站起来急忙跑出教室,来到操场的沙坑前,找到一条石凳坐下来慢慢平复心情,将眼泪咽下肚。

这半年间,李小冉更是紧紧跟着慕容楠寸步不离,包括每天给慕容楠买早饭,中午给慕容楠带午餐,下雨了,和慕容楠撑起一把雨伞,不管同学们怎么轰她,她大大方方承认“我喜欢,你们管不着”。

柏青青的心在痛,慢慢地变得失去了温度,冰美人的脸上再也没有一点表情。为了分散自己对他的注意力,她发奋读书,一心想考取另外一所重点高中,离开这里。

她告诉自己,只有真正地离开,才能忘却一切,只要不再看到他,心就不会痛。

成绩公布,她考上理想学校,拿着成绩单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而慕容楠继续留在原校读高中,再后来彼此就没有了音信。

从此,他们各奔东西,要想碰面那就太难了,这一段青涩的初恋就这样被彼此深深埋在了心里。

后来,每当柏青青想他的时候,就特意绕行到慕容楠家的楼前,放慢脚步不停的向楼上大约的位置望一望,然后再悄然离去。

有一次柏青青站在楼下,抬起头看向一个窗口,正好被床前站着的慕容楠发现,他们四目相对。

一刹那,他转身从楼上匆忙跑下来,大声的喊“青青,青青,是你吗?”她看到他焦急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走到他的面前,只好顺势躲进附近的楼道阶梯上,不敢发出声音,直到看见慕容楠沮丧地回去了,她才慌慌张张地离开,那一次她躲在一边哭了很久。

为了小小的自尊心,她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慕容楠,还在心里不断地祝福李小冉和慕容楠将来一定要幸福,多么傻的女孩啊。

“你在想什么?”王俊怡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用手轻轻拍了下她头顶,把她从回忆中猛地拉回。

柏青青幽幽叹了口气。

唉!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又想起他了呢?估计人家已经功成名就或者成立了小家,其乐融融了,早把那段青涩的初恋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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