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中原大战结束近六年的时间。王家的二公子,王文祥已经离开了村里的公学,来到县城里的公学,开始了中学的学习生涯。第二年,老学究和刘得盛也来了,三个人又凑到了一起,只不过他们两个要比王文祥低一年级。因此,三个在一起的时间比在村子里的公学要少很多。但是,只要一有时间,三个还是找机会和借口往一起聚。虽说离开了村里的公学,但是三个人的学业成绩在县里的公学,还是名列前茅。三个人不但学业成绩优秀,为人也忠厚老实,基本上很少违反学校的校规校纪。因此,三个人仍然颇受老师的喜欢和重视。在县公学的老师当中,特别是一个教国文的女老师,尤其喜欢这三个学生。而这三个学生,也极为喜欢这个女老师。不只是因为这个女老师的人长得漂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女老师经常和他们三个人讲一些新鲜的道理。而这些道理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也就是这样道理,让三个懵懂的少年开始接触了进步的先进思想理念。并且在三个还算稚嫩的心目当中,隐隐约约的觉得女老师所讲的道理才是救国救民的唯一出路。由于三个人和这个女国文老师的特殊的关系,因此,三个人就给这个女老师起了一个绰号“眼镜赵”。
‘眼镜赵’的面目清秀,举止优雅。一头短发,圆圆的脸庞。一双聪明伶俐,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上,配戴着一幅近视眼镜。也可能就是因为这幅眼镜,让这个颇具时代气息的现代女性身上,散发和闪耀着一种特殊的气质。显得那么娴淑,那么端庄,那么稳重。高挑的身材,走起路来,决不是书中描绘的风摆杨柳的样子。但是,富有弹性的双脚,总会走出让人着迷的姿态。总会让人,特别是男人,觉得看着她走路也是一种享受和愉快的事情。也总会让人的心中,产生一种感觉,跟在她的后面,去学她走路。那样,自己的走路姿势,也定然会潇洒无比。
每天下午放学后到晚饭之前的时间,这一段时间是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也是一天之中学生最感兴趣的时间段。因为,不论那个年代,学校的学习生活都是比较枯燥的。但学校考虑到学生的心理特点,总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安排学生的课外活动,以便让学校枯燥无味的生活活跃起来,给学生一个快乐成长的空间。
有一天,也就是这个时间段,三个人又凑到了一起。王文祥问老学究和刘得盛:“你们知道什么样子就叫长大了吗?”老学究和刘得盛几乎同时摇着头说:“不知道,你知道吗?”“我当然知道了,抽烟,人只要会抽烟就长大了。你没有见大人们都抽烟吗!”“噢!是,我经常看见我爸爸搂着一个让我叫姨娘的人抽烟斗。”“嗯!我也看见过我爸爸抽烟。”老学究也回答着。“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抽烟吗?因为他们都是大人了。”老学究问道:“老叔,那你说先成了大人才抽烟呢?还是先抽烟才成了大人呢?”“就你话多,会抽烟了就成了大人了。”一边说着,三个一边同时向一个背人的角落走去。同时,王文祥掏出一盒烟,一边掏一边说:“这个星期天我回家,偷了我哥一盒烟。今天咱们几个开始秘密的学抽烟。老学究,你先去望风,我们俩先抽。一会儿得盛去换你,最后我去换得盛。但有个规定,烟挺贵的,咱们买不起。所以,换班的时间是烟抽到一半儿的时候,换回来的人接着抽剩下的一半儿。”老学究一边应答着:“行,我听老叔的,我先去望风了。”王文祥和刘得盛就一个人点着了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几乎同时咳嗽了起来。正在两个人咳的几乎喘不上气来的时候,老学究飞快的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喊:“老叔,老叔,大事不好了。”王文祥问:“怎么了,让老师发现了吗?”“不是,是发现了新敌情。我大叔,文海大叔,你哥哥跑学校耍流氓来了。”“胡说,你哥才流氓呢?”“真的老叔,我亲眼看见的,他穿着军装到咱们学校来了。一进校门,正好‘眼镜赵’在学校门口站着呢!我大叔,也就是你哥看见了‘眼镜赵’,那眼立刻就笑开了。两个人手拉着手,就去了‘眼镜赵’的办公室。你说他如果不是流氓,他干吗拉‘眼镜赵’的手呢?”“会不会是咱们最近读的小说上的谈恋爱呢?”刘得盛插嘴说着。王文祥问道:“谈恋爱什么样子的,我也看过这样的小说,但上面没有说什么样子的。”王文祥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乱搞女人就是不对,特别是欺负‘眼镜赵’。咱们先整治他一下,这样,这次我望风,得盛,老学究你们两个人去把眼镜赵的门用树棍别上。”刘得盛和老学究两个应答着:“好。”这一场伟大的战役设计完成后,三个就蹲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看着。只见一会儿王文海不知道从房后的什么地方出来了,好像是窗户。走到门前,看了看,轻轻一笑,把树棍儿拿掉,又回到了‘眼镜赵’的办公室。三个人舒了一口气,刚想走到别的地方,找个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继续寻找长成大人的感觉。这时候,一个学生跑了过来。“王文祥,国文老师叫你呢!”王文祥一听,心想:“坏了,让老师发现是我们做的了。”王文祥并不怕老师的责怪和批评,而是害怕破坏了自己在‘眼镜赵’心目当中的形象,抑或是怕因为这一次行动而失去了什么。王文祥怀着忐忑的心情走着。老学究和刘得盛蔫头耷拉脑的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问:“老叔怎么办呢?”“是呀!文祥,这可怎么办泥?”“得盛,你看人家老学究,每次都叫叔,你可到好,一次爷都不叫,总是文祥文祥的,多不礼貌。”“表爷爷,这可怎么办好呢!”刘得盛好像是为了满足一个即将离别人世的人的乞求一样,满足了王文祥的心愿。
到了‘眼镜赵’办公室的门前,王文祥怯生生的喊了句:“报告。”在听到里面的应答声以后,就推门走了进去,进去了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就是笔直的站着。还是‘眼镜赵’先开的口:“文祥,老师借你的书看完了吗?”“还差一页。”王文祥用眼角偷偷的瞥了一下在一边大模大样坐着的哥哥,声音极低的回答着。“来走近点,给老师说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没有?如果有,现在就问老师。”王文祥一看,也没有什么凶险的预兆,就大胆的向前走了走,径直走到了老师的面前。说:“我就是不知道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汗青’是什么意思。”这时候,只见赵老师的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立刻笑了,并且说:“怎么,王文祥同学,你想当男子汉了?开始抽烟了。老师告诉你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现在还不能学抽烟。抽了多长时间了?”“就这个星期天,回家偷了我哥一盒。今天,刚打开,才抽了一口,由于特殊情况,就扔了。”“嗯!老师相信你,以后不许再抽了,再抽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你要知道抽烟并不证明长大了,要想直的长大,就必须明白书上所说的道理;只有明白了这些道理,才算真正的长大了。”“老师再借你俩本书,回去抓紧时间读,但是,还是和上次的要求一样,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明白吗?”“明白,那我告辞了,老师。”王文祥转身刚想离去,王文海在一边说话了:“臭小子,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吗?”王文祥头也没有回,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流氓!”就快步的走开了。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王文海和‘眼镜赵’欢快的笑声。
王文祥刚从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老学究和刘得盛就非常及时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问道:“没有什么吧?不会开除咱们吧?”“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老师又借给了咱们两本书,让咱们三个轮换着看,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嗯,知道了。”“还有赵老师说了,以后不让咱们在抽烟了,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赵老师说,如果真想成为大人,就必须明白了书中的道理。只有明白了书中的道理,才算是真正的大人呢!记住,以后谁也不许抽烟了。”“嗯!我们听赵老师的。”三个人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影响,在嘴里没有了‘眼镜赵’这个词,而是用赵老师替代了‘眼镜赵’这个在感情上显得比较生疏的词汇。
星期天,是学校的公休日。王文祥是星期六的晚上被哥哥接回家的。刚刚吃完晚饭,就凑到了母亲的跟前,和母亲悄悄说:“妈,我给你反应一个问题,哥哥学坏了,开始勾引我们学校的赵老师呢!”“去,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净琢磨乱七八糟的,你也长不大呀!”母亲和颜悦色的说着。“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亲眼看见的,还用树棍把他们的门给别上了,后来被老师发现了。”“老师没有说你呀!你说你呀!怎么说你呢!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家,别瞎掺和大人的事情,行不。”母亲说着。“行了,不和你说了,什么也不懂,好像处处都是大哥好,我就不好。都是你生的,怎么心眼长偏了呢?”“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这次母亲是真的生气了。王文祥一看,不敢再说话了,赶紧的溜了出去。
来到了院子里,王文祥越想越觉得委屈。本来自己说的是真的,结果反而挨了母亲的教训。正怀着纠结的心情在院子里转悠呢!恰巧,这一幕被大姐看见了。大姐一摆手:“哎!过来,你又干什么好事了,过来跟姐说说。”可能觉得委屈的人,都愿意找一个人倾诉。因为觉得委屈的人,都希望遇到一个能够和自己的意见一致的人。在听完自己的倾诉后,再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评论和演说,然后补充上一句‘你说的对,我支持你。’只有这样,心里的委屈和不快才能够消失。王文祥也不例外,也是怀着这种期望来到了大姐的房间。
“说吧!你又惹什么祸了。”大姐问王文祥。“大哥和我们学校的国文老师——赵老师耍流氓了,我这可不是瞎说的,我是亲眼看见的。大哥拉着人家赵老师的手,还说说笑笑的,真不要脸。”王文祥说完了,还睥睨的斜视着眼睛。谁知大姐听了,却咯咯的笑开了。嘴里说着:“我说你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你是真不懂呢?还是装傻呢?过来,我告诉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大哥谈恋爱了。想想也是,大哥马上就奔三十的人了,也该谈恋爱了。”王文祥怔怔的望着大姐,“你说什么呢?大姐,和真的似的。”“这就是真的,以后不许再胡闹了。也就是说你们的赵老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可能成为咱们的大嫂了。”“噢!是这么回事呀!怪不得我整他们,大哥也不生气,赵老师也不生气呢!哎!大哥就是大哥呀!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了。你说,赵老师多好的人呢!怎么就看上他了呢?”“你是说大哥不好了。”大姐反问道。“大哥也好,你说赵老师如果比大哥小十三岁多好呢!”王文祥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要小十三岁呢?”大姐愣了一下,瞬间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足足笑了有十来分钟,嘴里说着:“我的宝贝弟弟呀!看你傻乎乎的,原来还想着美事呢!”
姐弟俩正在谈笑着,大哥一脚迈了进来。问道:“你们俩正说什么呢?看把你高兴的,笑成这样了。”王文珍笑的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哥呀!咱弟弟说让赵老师比你小十三岁。”大哥一听,也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比我小十三岁呢!我们俩同岁,不是正好吗?”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哈哈哈的笑开了,用脚踢了王文祥的屁股一下说:“净想美事。”王文祥转身刚想出去,被大哥叫住了,“你回来,我问你,赵老师给你的书,你都看完了没有?”“还没有呢!”王文祥回答着。“好了,快看,注意这样的书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能对外人说。千万注意,如果传扬出去了,不是小事情,是要掉脑袋的。”“看本书至于掉脑袋吗?”王文祥有点纳闷了。“至于!一会儿,让你姐给你讲讲二师革命的事情。”说完大哥转身出去了。
姐姐和王文祥说起了红二师的事情。“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学校里的一批进步的青年学生,为了追求理想坚持信仰,同反动的政府之间展开了一场针锋相对的斗争,许多的学生在这场运动中丢掉了性命。在这场斗争中,能够幸免的没有几个人,你们赵老师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过两天我给你领回一个哥哥来,他是也这场斗争的幸存者。”“什么是信仰?大姐。”王文祥问大姐。大姐说:“信仰就是一个人为了追求理想,而必须忠于的一种理论和内心的精神支撑。为了信仰,人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王文祥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所以对于赵老师的身份和所有的东西,都必须保密是吗?你们说的是不是最近传播的很厉害的共产党啊?”大姐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在外面不能乱说,知道吗?还有大哥说了,你们赵老师对你们三个好,是因为赵老师想把你们三个人造就成人才,等有机会送你们去一个好地方,让你们三个为革命做更多的贡献。”
在后来的县公立中学操场的角落里,原来就想通过抽烟,来证明自己是大人的三个孩子,并没有养成抽烟的习惯,而是喜欢凑在一起悄悄的谈论着什么,信仰、理想、追求,革命圣地之类的新鲜的词语。当然,这三个已经知道什么叫做性命攸关了。所以,也就知道什么叫保密了。而且这三个半大的男孩子,一有时间总有往赵老师的办公室跑,帮助赵老师做着更多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