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星一骨碌地往起爬,一脚踩在被子上差点栽个跟头。
晴柔赶紧上前扶着,站在闺房门口的冯夫人眼睛一瞪,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眼巴巴地看着人走了,
“还不赶紧收拾给我出来!”
门外的人冷声呵斥道,主仆俩像刚上了发条的器械一样,身子一挺,飞快地在房里忙碌起来。
“小柔柔你咋不早点叫我起来呀?”燕南星站好让晴柔穿衣服,
“小姐你忘了,奴婢昨晚晕过去了…”晴柔委屈巴巴地说道,手上的速度不减,
“好了!”
看着镜子里的小孩,即便穿得像模像样,也还是遮不住一张丑脸。
当然这只是燕南星自己认为,在其他人眼里顶多能算个长得一般,无功无过。
“母亲。”
轻轻地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这星羽苑的东西怎么如此粗劣?
冯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坐下吧。”
她的屁股只挨了小半个凳子,昨天在大堂的事完了就已经被这女人训了一回。
“要做丞相家的儿媳啦,胆儿就肥了?”冯夫人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给了个下马威。
燕南星身子一抖,环周看了一眼,除了两人的贴身丫鬟就再没旁人,看来这件事知道的还只是一小部分人,
“回母亲,女儿不敢。”
冯夫人听得这语气还算诚恳,态度稍微软了些,转而问道,
“这些天身子可还好?”
燕南星想了想,也没猜出这女人的来意,干脆就直接问了,
“劳母亲担心了,女儿身子很好。不知母亲这一早过来是有何事要吩咐?”
说话真累。
冯夫人定睛看了她一眼,这和她印象中的五丫头不大一样,过去的那个哪敢多问一句啊,看来知道自己要高飞了,这样子就变了呢。
愚蠢。
“嗯,今日老爷让我过来监督你”,冯夫人看着她双眉轻挑,“正好抓了个现行。”
燕南星愣了一下,监督她?为什么要监督她?
一看她那傻子样,冯夫人提醒道,
“欧阳先生已经在外头等着了,第一天上课你个臭丫头就竟然让老师等你。”
燕南星朝院子里伸了伸脖子,果然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瞧见了一个身影,正是昨日的欧阳青。
“母亲…”
低头认错,睡过头确实是她的锅,不过她昨晚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冯夫人起身准备走,临走前还嘱咐道,
“你院子里不得力的那些个麼麽和小丫头我都给你换了,没有练武的命就给我好好读书,别到时候丢了我燕家的脸。”
靠!能不能别老戳人家的痛处啊!
终于送走了大佛,燕南星拉着晴柔问道,
“小柔柔,我问你嗷,这丞相在当今朝堂上的地位怎么样?”
晴柔皱了皱眉,
“这…朝堂上的事奴婢不清楚,但奴婢听说这丞相貌似得罪了不少人。”
哦。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些人一个二个的对这种喜事儿竟然没什么感觉。
说嘛,逮不准这浑身长了刺儿到处扎人的丞相哪天就倒了。
欧阳青背着个书箱,右手拿着把扇子走到两人跟前,
“五小姐准备好了么?”
是她想歪了么…
这欧阳青三十出头,长了双笑眼,就算是冷着张脸看起来都跟要笑似的。
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听人说这欧阳青虽然年纪轻轻,但可算得上是沁雅书院数一数二的教书先生,她爹燕大人还费了挺大一阵功夫才请进来。
“今日上午我们就先简单的测验一下”,燕南星跟前摆了一张白纸,
这是要干什么,让她写字么?
果然,
“就请小姐先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吧。”
提着手上的笔,飞快地在纸上落下燕南星三个大字,占满了整整一张纸,隽秀中却又不失一丝桀骜不驯。
以前为了哄爷爷开心,她跟写了不少的毛笔字,看了看,还行吧,凑活。
欧阳青愣在原地,不解地看向守在旁边的晴柔,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五小姐不识大字吗,这…
晴柔也没搞明白,在燕府,除了冯夫人膝下两个嫡出的少爷小姐,其他庶出的子女都没有资格念学堂。但实际上除了她家小姐,剩余的两个少爷都是识字的。
兴致一来,又让她背首诗上来,没想到这娃娃竟然给了他个惊喜,自己作了一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欧阳青把诗放在口中咀嚼,燕南星不安地看着他纠结地扯着自己的衣服。
她已经背的是小学学的古诗了,这人怎么还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要是把她当做什么天才可就不太好了,她在学校完完全全就是个渣渣,肚子里可没多少墨水够用的。
“嗯,不错。小小年纪就能作出这样的诗句,将来定能才惊四座啊。”
啊,啊哈哈,多谢您老的夸奖,她就先替杨大师接了啊。
也就心里能这么想,燕南星低头腼腆的笑了笑,不说话。
难得啊,小小年纪竟能懂得谦虚。
欧阳青在书箱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本《丛云志》递到燕南星手上。
今日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番情景,带的书都只是些启蒙用的,怕都是不够这孩子看。
燕南星双手接过,这种被老师重视的感觉还是头一次,捧着手上的蓝皮子书,好奇地翻了一页,似乎是本传记。
欧阳青看着她笑笑说,
“这本书你就先看着,等下次来再给你带别的。”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两人还趴在书桌前研究,
“这更像是刘的风格”,
燕南星不同意了,从结构的转承来说,明明就更像是周那种纵情山水的人写出来的,而不可能是刘。
“五丫头呐…”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来人一看桌前那人的脸,惊地脚都不能再挪一步,
他…竟然是他,他没死…
到底是刘的笔迹还是周的这个问题暂时被搁浅,燕南星在来人身上打量,
这位就是她二哥燕墨行的生母陈姨娘,昨儿见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的粉扑了一层又一层,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眼角的周围和深深的眼袋。
和冯夫人一比,是个正常男人就晓得选谁伐?
“陈姨娘”
门口的人被惊醒,
不可能是他的,她亲眼看见那个人已经死了。
对啊,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