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宣峻苦笑许久,笑得身体都发抖了:“九五,来日你成为一国女皇,你还会有三千面首。阿曌,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
南荣曌生生忍住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我命玫容玫言留下照顾堇月,明日我便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
说吧,南荣曌挥袖离去。
袁宣峻抓住她的袖子道:“阿曌,你与我成亲三载,我们还有了孩子。你当真如此无情?阿曌,你不能,不能。”
南荣曌哭做一团,声音也变得沙哑,是极力克制着的理智。她深怕自己多留下一刻,就会被这份情推翻自己的决定:“宣哥,你也出身皇族,当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
袁宣峻手指点了她的泪水道:“你从来不哭,骨断不哭,肉碎不哭,今天为了我哭了。证明你对我,不是无情。既然不是,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南荣曌一把扯过袖子道:“没有苦衷,我算计了十年,隐忍了十年。我不会让自己受困于恩情义,不会。”
袁宣峻抓不住她的袖子,也明白了,抓不住她所有的心,孩子的哭声打破沉默。他去抱过孩子,看着孩子与她母亲相似的面容,心如刀绞。
少年初见阿曌,是鲜明的花,娇俏美丽。灵动婉转,是一生不可求的炙热。谁知道这样明媚的女子,背后是他从未意识到的样子。
这样的,深不可测。
令他更意料不到的,是第二日的来接她的高手。朱雀卫三十六名一等一的高手聚齐。仿佛是怕他会强行留下她一般。
笑佛亲自来迎接她上马,袁宣峻在杨树下看着她,期盼着她的回头。
她始终没有回头看这个地方一眼。
袁宣峻始终没有控制住自己,策马疾驰而去。南荣曌听到他的声音,冷淡对着笑佛道:“你们七个去拦住他,不可伤他一分汗毛。”
七人合力,才勉强与他打了一个平手。青鸾剑寒光剑气伤得笑佛头发白了几寸。见抵挡不得,道:“公子乃当世豪杰,我等只是奉公主之名行事,还望公子莫要为难我等。”
笑佛的刀是卧龙菊,袁宣峻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追杀大秦先帝后的人,有你们一份。我记得你的刀。”
笑佛看了刀一眼道:“公子好眼力,当日我兄弟十二人联手竟然也胜不得公子。”
袁宣峻看了远处南荣曌远去的方向道:“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笑佛趁他分神,带着诸人退开。留下他在沙漠狂风里,呆滞不动。
玫荣才哄了孩子睡下,就见袁宣峻持剑而来。眼中是狂兽的凶狠。
袁宣峻看着睡熟的孩子,压制了愤怒道:“你们出来,我有事问你们。”
玫言与玫容二人出去跪下不言语。
袁宣峻道:“阿曌的事,你们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玫容摇摇头,磕头道:“小姐极少信任人,许多事奴婢不知道,小姐只令奴婢好好照顾小小姐。”
“你呢?”袁宣峻问玫言。
玫言立直身子道:“奴婢所知不多,但是比玫容知道的多一些,不知道公子想问什么?”
“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玫容担心堇月哭泣,便道:“小小姐才睡下,公子,奴婢先去看着小小姐。”
玫言见她走了,才抬头看着他道:“奴婢所知,大致三样。一时小姐自小受太上女皇教养,冷静理智,从不为常事所动。二十小姐自十二岁起,就于朝野中布局。至今外人不得而知。三是,小姐对公子,的确一片真心。只是真心不足撼动她的计划。奴婢所知,大致于此。细节之内,正如玫容所言,小姐并不完全信任我们。很多事,奴婢们不知,也不敢胡乱猜测。”
袁宣峻听她说了这番等于没说的话,苦笑道:“原来,我从不了解她。你们走吧,不必守在这里了。”
玫言从头上拔下一道簪子往手镯间隔里点上一点毒药道:“小姐命令,奴婢不能违抗,公子既要我等离开,只有一死。”说了,就将发簪往脖子上一抹。
袁宣峻打掉她的手,却见她还是被发簪划过一点皮肉,毒入血液。
玫言趴落在地上,嘴上竟然变了颜色。
“你这又是何必,难道阿曌当真这样可怕,可怕到你们对死亡也不畏惧。”她弯腰捡起素银簪子,点了上头的血来看:“好烈的毒药。”
又将她抱起来,放置在桌上。用青鸾划破手指,将喷薄而出的血液流入她的唇中道:“我血液里有剧毒,却也是能解百毒的良药。你中的鸩毒量少,或许能解。”
玫容躲在石壁后看着这一幕,悄悄退开了。
南荣曌的路线是先回大秦,等待大秦的官员亲送她去边境。问雪见她如常,半点表情也没有,心里暗叹自己本就是杀手,已经足够无情了。没想到与她相较,简直没有可比性了。
仿佛是知道问雪这样想一般,南荣曌看她一眼,吓的她立时低头了。
玫德想起她吩咐的,便试探着问道:“殿下,您命人收集着的王家的罪证,如今是?”
南荣曌看着远处嫣红的流霞,红得烧疼了自己的眼,冷冷道:“如今,没有用了。让人收好吧。”
大秦从未像现在这样殷勤过,她离开那日,竟然送来了珍宝十二箱,名贵药材无数。居住的地方也有以前的偏远冷苑,换成了行宫别院。
回国上朝那天,端硕依旧是不屑与她说话。满朝之中许多官员见了她,都暗自明白,心里的大石落下了。
与他们这些清流官员一起创盛世的主人,回来了。
王家请婚的折子上了,皇帝册封了封地,名位,置办了嫁妆无数后,终于准了。只是对她仍旧是淡淡的。
王家知晓她多年辛苦,不受皇族待见。驸马王衍亲自命人打造了一件一百十八枚宝石点缀的凤冠送她,霞帔嫣红,金丝刺绣,东珠点缀,华贵异常。
王衍拜见过她几次,只是觉得她不如小时候那样爱笑了。沉闷沉默,不苟言笑。又找了许多新奇玩意儿送她,希望她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