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之盛,四海列国无不诚服。这个改写了自上古起到诸侯分裂大宇一统天下,诸国鼎立,东秦崛起,虽有女子掌控朝政,却从无真正登基称帝的传统。在月氏的土地上,打破了从前女子地位低下的过往,为这土地上的女子挣得原本属于她们的尊重和荣耀。
端曌一身月白的短衫素服,不着繁复饰物,只簪了一朵团龙金菊。耳上两只东珠,面上的胭脂也只是普通玫瑰汁子与米浆蒸出的。阖府上下,除了驸马的侍妾奢侈一些,其余都是从简。
她跪在女皇的画卷前,奉了一注香。
“一愿圣祖女皇庇佑月氏,灾难全无,早日国富民强。二愿庇佑,先祖的愿望早日达成。三愿我南荣家子孙与龙家子孙皆繁荣昌盛。”
琦江长公主远道而来,不愿大张旗鼓,只想安静跪拜先祖,没曾想竟遇到她,听她所言心里大为触动。她紧紧握住手里的水晶佛珠串,一头掺杂了些许银丝的头发以八柱珊瑚金丝步摇冠束起,以枫叶纹的金簪固定了四角。眉间众星捧月样的花钿,很是端庄。
一身深蓝色刺绣孔雀尾,祥云纹路的广袖大裳,腰间垂美玉一条。虽华丽,却不僭越。
她轻声唤道:“端曌。”
端曌听得她的声音,起身拜见道:“端曌见过姑姑。”
“好孩子,起来吧。我见你在先祖前祈福,难为你心底还记得列祖列宗的遗愿。心中有百姓,不错。”
端曌复拜了一拜道:“先祖的旨意不敢忘记,先女皇的旨意更不敢忘记。端曌此生不求其它,只求能强大我月氏,实现列祖列宗的愿望。”
“那你自己就没有愿望么?”
端曌笑道:“自然是有的,天下一统就是我的愿望。”
琦江长公主微笑几下,往前几步,点了一注香奉上,又叩首。端曌恭敬在一侧守着,不再言语。
才跪拜完毕,便伸出手来。端曌见着,忙以晚辈之礼扶她起身。
琦江瞧她,心下暗想,果然都忍不住了么?才有端硕奉来美人珠玉。如今又遇见端曌,谁知会有什么意图。她虽然不参与党派之争,却也听说过端曌在朝臣百姓心底的威望。
“你陪孤在这外头的花园走走吧,不过孤年纪大了,正需个晚辈在跟前侍奉一二。”
端曌笑道:“侍奉长辈本就是晚辈分内的事,姑姑不嫌弃,端曌愿一直侍奉姑姑。”
花园中特地培育的花草皆是名贵品种,外头数千钱才能买到的芷兰草,在花园中不过是点缀而已。更何况四时树木时常更替,得先培育出好的才能挪动,只这一项就不知花费多少。又有各级虚报数目,从中牟利。
琦江见她发呆,便问道:“虽素知你勤于正事少有外出,怎么见了这花花草草,倒是挪不了腿了?”
端曌笑了笑道:“姑姑说得是,我看着这些个复杂的花花草草,心里烦闷得很。只觉得这些花和皇城不配。”
琦江提起了兴趣疑惑道:“都是富贵之极的东西,怎么不配呢?”
端曌道:“不过是我自己更喜欢宿苜做辅,常见的桂树,栀子,常开的月季和蔷薇为主,姹紫嫣红又四时具美。姑姑觉得呢?”
“不错,春有桃花艳丽梨花皎白,夏有荷花盛开睡莲娇俏,秋有金菊盛开不畏风霜,冬有二色梅花傲骨凌霜。有此四季,足矣。再加上青竹松柏,蔷薇月季桂树绣球。一年到头又美又不失趣味。比起这些几千钱才能培育得一两株的花草不知美了多少。”
端曌微笑了下,以更柔和的姿态道:“姑父擅长山水工笔,听姑姑方才所说,想必顺杨公主府一定诗画两全,意境非常。”
听得她提起驸马,琦江面上浮起了红晕的笑,复道:“驸马是文人,也只能做些诗画文章了。你两个弟弟昭润,昭叶倒比他们父亲强些。”
“姑姑是最有福气的,与姑父恩爱多年,又有一双儿子,孝顺乖觉。”
琦江听出她的语气里有几分落寞,遂下意识的问道:“孤听说你与王驸马恩爱非常,也是有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倒羡慕起孤了。你是母皇亲自教养的,福气在后头呢。”
端曌立时收起那没来由的落寞感,盈盈道:“姑姑说的是,福气在后头呢。”
琦江见状,转移了话题道:“对了,宿苜等草不过是极平常的,为何想将之铺就在皇城中呢?”
“疾风知劲草,这宿苜也是劲草之一。有这般不易凋零且可入药的草种在这皇城之中,也是借个吉利。再者,打理花草一宫一苑竟然要十数人,每人月例三千五百钱,不论花草的。若是宿苜,七八个宫宇只需要一个人,给他四千钱,还得上谢皇恩呢。”
“呵呵呵,哈哈。”一番话倒是把琦江逗笑了。
琦江又问道:“那这些多出来的人,你要如何安排呢?”
端曌回答道:“宫女三千,宫监四千。其实皇城无须这么多人,宫人的命容易在皇城的层层规矩或者隐藏的规矩里消散。不如放他们回乡,宫女的针织手艺多少能帮着一家子,太监们拿些钱财回去谋生,总比这里好。再不愿意的,城外皇家田地还缺不少人,何必年年找外头的人来种些瓜果。比如这花草,箫山脚下的花朵儿采卖了,也是一味香料,这皇城里的姬妾大可不必让内造置办。”
琦江听在耳朵里,又问她道:“你这开源节流的法子虽然好,可是皇家的颜面可如何能委屈得呢?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么?”
端曌肃然停下,娓娓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从无笑话先贤帝王者,只有暗里痛骂昏聩皇家的。话说回来,清粥小菜我习惯了,旁人不能习惯也不能为难不是。”
“孤想起了一件关于你的往事,只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端曌疑惑道:“姑姑请讲,从前的事,大部分是不记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