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黑云滚滚翻腾,一层层从东面压盖而来,
狂风怒号,走石飞沙,远远望去,到处灰蒙蒙一片。
一条荒凉贫瘠的大路上,饿殍遍地,满是死尸,两个男孩相互搀扶,冒风而行。
二人肚腹干瘪,神态萎靡,一望便知是饿的狠了,走在路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突然间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天地蓦然一亮,
左边那年龄稍大的男孩抬起头来,污浊的脸庞上,一双圆圆的眼睛茫然的向远处望去,入眼只是一片黄沙下低缓广阔的褐色土地,以及不时可见蜷曲着倒在地下的干瘦腐尸。
他转过了头,抓着身旁那男孩的手,正要继续向前走,突然间只见东北角的一片树林之中,隐隐有道白烟袅袅升起。
男孩一怔之下,脸上登时露出喜色,说道:“小杜,快看,那里有烟,一定有人。”
拉着那年龄较小的男孩快步走去。
二人来到林中,走了一会,见白烟传来处原来是座破庙,忙进入庙中。
只见这庙宇,一片破落景象,四面高墙,均已倒塌,狂风从四面八方呼啸吹来,刮起地上半人高的枯草,
漫天草叶枝杈,狂乱飞舞,什么也难以看清。
隐约只看到一尊大佛,一半倒在路上,掩在长草之中,一半坐在远处的地上,满是灰尘,落满了枯草。
男孩向四周看了看,此时离得近了,反而看不清那白烟是从庙里的哪个方向传来,便拉着那年龄较小的男孩,慢慢向那个断裂的大佛走去。
走了几步,忽听得大佛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是谁。”
这声音将二人都吓了一跳,那男孩转过大佛,只见在大佛后面,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和尚,正对着身前的一口大锅,向锅底添柴加火。
那中年和尚见到二人,脸上露出大喜过望之色,急忙站起身来,招手道:“小娃娃,过来,快过来。”
那个年龄较小的男孩脸上露出惧怕之色,瑟缩在年龄较大的男孩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心警惕的向中年和尚和他身前的大锅瞧去。
那个年龄稍大的男孩,肚中却饥饿已极,拉着那男孩走到锅前,探头向里面一看,
只见锅中清水翻滚,煮的都是些青草树根。
他闻到锅中飘出的阵阵清气,只觉头晕目眩,脚下虚软,见中年和尚的腹部高高胀起,像是刚刚饱餐过一顿的样子,顿时肚中咕咕直叫,直愣愣的盯着锅中事物,道:
“和尚,你在做什么?能不能给我们吃点?”
中年和尚笑道:“当然可以,你们大人呢?他们到哪去了?”说着慢慢靠了过来。
男孩悲伤道:“我们父母都在路上饿死了,只有我们两人。”
中年和尚咧开了嘴,大笑道:“真是好运气,看来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说着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左臂,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捏,留下五个脏兮兮的指印,道:“真是一头嫩羊。”
男孩大吃一惊,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右手急甩,想要挣脱。
中年和尚目中射出幽幽的绿光,如同一头饿狼般,张开了嘴,露出一口浑黄锋利的牙齿,散发阵阵臭气,拖着他便去抓另一名男孩。
那年龄稍大的男孩一瞥眼间,见到他破烂的衣衫中露出胸口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左肩斜到右腹,一动之下,犹如一条又粗又长的淡红色蠕虫,狰狞可怖,心中害怕,叫道:
“小杜快跑,别让他抓着。”
张口死死咬住中年和尚的手背,只觉一丝丝鲜血从他皮肤中渗出,弥漫口中,又腥又甜。
中年和尚哎呦一声,大骂道:“小畜生,快松口!”挥起拳头,猛地砸在他后背。
男孩本就饿得十分虚弱,给他在后背重重一锤,闷哼一声,气息一窒,立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来,只觉得后背疼痛如剧,睁开眼睛,只见周围天昏地暗,自己躺在一个破殿中的角落,
远处火光闪烁,那中年和尚正站在那口大锅前,背对着自己,向锅中扔着什么东西。
此时他躺在大锅的后面,火光下分明看到大锅周围的地下散落着一些死人的白骨。
男孩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身子,朝四周看去,只见小杜躺在右首不远处的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一动也不动,
当下屏住呼吸,悄悄爬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脸颊,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小杜,小杜,快醒醒。”
小杜唔的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他后,脸上神色惊慌,张开口似想说些什么。
男孩急忙伸手捂住了他嘴,斜了一眼中年和尚,使了个眼色。
小杜转过头去,看到那中年和尚,脸上登时露出惊恐之极的神情,忙点了点头。
男孩朝殿外指了指,低声道:“这和尚饿得狠了,看来是想吃了我们,咱们别惊着他,先悄悄爬出殿外,逃出这破庙。”
小杜神色惶恐,点了点头,翻过身子,跟在那男孩后面,一点一点,在地上趑趄爬行,唯恐碰到地上的碎砖石,乱木头,发出声响,和他悄悄爬到了殿外。
两人又爬了一会,正要站起身子,逃出破庙,那中年和尚突然回过头来,见二人不知何时醒转,逃出了大殿,脸上立时露出慌急之色,忙跳起身子,扔下手中搅动大锅的树枝,拔足追来,叫道:“小崽子,哪里逃!”
两个男孩同时吓了一跳,那年龄稍大的男孩大声喊道:“分头快跑!”
伸手推了小杜一下,与他一个向西,一个向东,头也不回的拼命跑去。
中年和尚见状,当先向年龄较大的男孩追去。
他步大力足,没跑几步,便要将那男孩追上,伸出右手,几乎已能抓住男孩的后颈,狞笑道:“小羊,想去哪?”
那男孩吃了一惊,急忙弯腰捏起一把泥土,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中年和尚伸手去挡,突然间脚下一绊,踩到一件圆滚滚的硬物,登时扑倒在地。
他痛哼一声,低头看去,见绊倒自己的原来是根圆圆的断木,急忙爬起身来,抬头一望,只见便在这顷刻之间,两名男孩已快分头跑出破庙。
中年和尚神色阴沉,知道自己此刻就算迈步去追,最多也只能追上其中一个,另一个必定逃走。
他已吃了十几日的草根树皮,此时见到这两名男孩,犹如饿狼蓦然间见到两头肥羊,岂肯轻易放过,
仓促间眼角一瞥,看到路旁的荆草中散落着不少碎石烂砖,心中一动,俯身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当先瞄准跑的最慢的小杜,猛地掷去。
砰地一声,这石头正中小杜后脑,他痛哼一声,身子向前一倾,没跑几步,便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