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竞其实不怎么外出旅行,他的生活从任何一个角度分析,都是宅男成分居多,比如他不喜欢出门,一天24小时,除非必须,他能在家窝满24小时。
而旅游这件事,自从三年前的国庆节,闫竞跟父母去了一趟西湖,往后的假期,任何人企图让闫竞出门旅游的意愿,全被闫竞果断扼杀在了摇篮里——那种人头一个挨一个,脚跟碰脚尖,摔跤都无法倒地的人潮,想想都毛骨悚然。
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更为舒适。
这座小岛客流有限,加之岛上居民不算多,人口密度比较合适,闫竞上岛之后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不过,外来游客少,小岛相对来说封闭,从某些角度分析,如果岛上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侦查难度要比发达地区更为艰难。
“你在想什么?”裴微仍然挽着闫竞的胳膊,彻底入夜后,岛上亮起很多灯,一小盏一小盏的点缀在树上和民房外部,照亮岛上的道路之余,大大增添了小岛夜景的美貌程度,因此,岛内行走的人越发多起来了。
闫竞懒懒的笑着:“我有个问题,你们卫先生,为什么执意认为他儿子就是在岛上失踪的?”
“卫先生说……”
闫竞低笑一声打断裴微的解释:“别跟我说父子心有灵犀那一套,你是个聪明人,卫先生也是,当然,我也不笨。”
说到这里,闫竞强调:“让我来找他儿子,而我先前根本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人,于情于理,你们也应该把所有事情告诉我,隐瞒我任何信息是你们的自由,但同时,如果因此耽误了找卫少爷,我不负责。”
闫竞说了好几句话,一直懒洋洋的,脸上的笑意也没消失,但最后一句,已然带有一些软绵绵的威胁感。
如闫竞所说,裴微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听得懂另一个聪明人话中之意。
“卫洋失踪前三天,给卫先生发来微信。”裴微搀着闫竞靠在一棵小树旁,周围都是人,嘈杂异常,只要把自己说话的分贝控制好,这种环境是最天然的隔音屏障,“本来是告诉卫先生他正在岛内一户人家做客,说这户人家的菜很好吃,有一种岛上特有的鱼干,只有这里才有,他回去的时候买一些带回去给卫先生吃。”
闫竞安静的听,从裴微的叙述来看,卫家父子俩的感情应该很好。
“卫先生当然很高兴,可是过了两天——也就是卫洋失踪的前一天,卫洋发来一条信息,说鱼干买不成了,有点问题。”裴微边说话边警觉的四下看,这是一种自然的防备姿态,“卫先生问他有什么问题,卫洋却再也没有回复。”
闫竞:“从那时候开始卫洋就失踪了?”
“应该是的,卫先生打电话、发短信,一开始电话能打通只是没人接,后来再打,就彻底打不通了。”
闫竞敏锐捕捉到一点:“能打通到打不通彻底失联,中间隔了多久?”
裴微抬起头想了一会:“不超过一个小时。”
“这个信息有没有跟警方汇报?”
裴微点头:“所有线索卫先生都跟警方说过,没有丝毫隐瞒和作伪。”
闫竞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卫洋先告诉卫宗岛上有一户人家的鱼干很好吃,打算去买,这证明那个时候的卫洋还是安全的,想着买东西回去;过了两天,他告诉他爸出了点事,东西买不成了,这里头可能包含两种含义:一种是做鱼干的那户人家出了事;还有就是他自己出了事。”
裴微点点头:“是,卫先生也是这么说。”
“卫洋刚失踪的时候电话能打通没人接,有可能他本人正处于某种危险之下,无法接电话求助,而一小时之后电话彻底打不通,应该是让他陷入危险里的人有所行动,比如,把手机砸了之类的。”
裴微默不作声,闫竞说的这些其实不难推断,卫宗这么说过,警方上岛的时候也是如此推论的。
但上岛之后,见过卫洋的人全部说卫洋已经回去了,而他们所提供的卫洋离岛时间,正是卫宗收到卫洋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也就是说,岛上的人说卫洋离开小岛的时间,卫宗发现儿子失踪了。
这个时间上的巧合,让卫宗实在无法理解。
闫竞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双眉微微皱看向不远处的海面——如果卫洋确实还在岛上,岛上的人为什么要说他离开了,时间差打的这么准,即便警方查问,也找不到可疑之处。
而如果卫洋确实离开了小岛,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又到哪里去了,从他最后发给卫宗的信息看,并没有提起离岛的事,是忽然决定的吗?
闫竞跟卫宗打交道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小时,但他知道卫宗是个聪明而理性的人,所有他现在考虑到的疑点,卫宗和警方必然早就考虑并核实过相关信息,但结果摆在眼前——卫洋踪迹皆无。
那么,这其中必定有某个或者某几个环节出了问题。
虽然不认识卫洋,可是从裴微的叙述来看,卫洋和卫宗父子俩感情很好,卫洋懂事而孝顺,这样悄无声息消失而让父亲心焦担忧的行为,他应该不会主动去做。
换句话说,因为这个那个的线索,加上裴微所谓的“父子间心灵感应”,卫宗坚决认为儿子的失踪并非出于本意,这才找上了他。
“你们卫先生选择我帮他找儿子,是因为什么原因?”
裴微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卫先生没有说过,我只是卫先生的助理,只负责把卫先生吩咐的的事情做好。”
夜色中,闫竞微微扯起嘴角:“是吗?”
回到顾大嫂家小楼关好门,确保摄像头无法监控到屋里之后,裴微立刻放开挽了一晚上的胳膊:“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我需要向卫先生汇报。”
“汇报?”闫竞提着热水壶泡茶,打算晚上写会小说,“我们每天在这里吃什么你也要汇报给卫先生?”
裴微:“只有和卫洋失踪相关的事才需要汇报。”
“裴微小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热水冲到杯子里,蜷缩于杯底的茶叶慢悠悠浮上来的同时也舒展开了身体,“查案不是开会作报告,有具体的明细让你汇报给别人。”
茶泡好了,闫竞端起来打算回他那边:“请你告诉卫宗,他知道我怕什么,所以能威胁住我帮他做事,但不代表我是机器人,做事不要太过——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卫宗的这种行为让他非常反感,闫竞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尖锐,裴微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东西两面的房间一样大,布置也差不多,为了不让外人起疑,两人说好,晚上一人睡一间,早上起床后闫竞把自己房间的床整理好,做出无人居住的样子。
闫竞进了东面的房间,随后关上门,裴微听到房间传来拖鞋的踢踏声。
裴微紧跟着进到西面的房间,先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朝外看,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院门,以及院门斜上方正对屋子的摄像头。
“进展如何?”手机收到信息。
裴微:目前一切顺利,老大,要不要这样(此处暂时省略几百字)。
回复:不用,先盯着。
裴微:明白。
翌日早上,裴微从房间出来想去房子里唯一的洗手间洗漱,闫竞房间的门拉开,闫竞靠在门框上,从装束和表情看,他应该不是刚醒:“我去顾大嫂家里定了早餐,她应该会在十分钟之后给我们送过来。”
“你什么时候起的?”裴微看一眼墙上钟表,早上六点三十五。
闫竞:“我没睡觉。”
裴微皱眉:“闫先生,你如果长期熬夜,查卫洋的失踪真相会不会力不从心?”
闫竞咧嘴一笑的同时大力摇头:“不会,我的职业你清楚,经常为了写稿子通宵不睡,脑子里出现的场面,如果不及时写下来,我会睡不着。”
裴微无话可说,她得到的命令是,一定要百分之百听闫竞的,哪怕他的要求听起来并不算合理,她也要尽力配合。
“不过,昨天我熬夜,并不是为了写稿子,我查了些东西。”闫竞从门框上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对裴微招手,“我们共享一下。”
“请稍等,我去洗漱。”
裴微出来的时候,闫竞正从西面房间出来,裴微走到门口一看,她起床时时整理的一丝不乱的床铺,此时杂乱不堪,两个大枕头没有放在床头位置,和被子一起,乱七八糟的堆在床铺中央,床单更是皱起N道褶子,一看就是刚有人从上面下来。
闫竞想解释一下他这么做的目的——他不想被人当成变态,院门口传来顾大嫂的喊声:“闫先生,裴小姐,你们醒了吗?我进来方便吗?”
“请进顾大嫂。”闫竞喊道,给裴微使了个眼色,两人在桌子边坐好。
顾大嫂提着一个竹篮进门,见到两人,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哎呦二位都起床了啊,来来来,闫先生要的早餐,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白粥、小咸菜、煎蛋,还有一小碗阳春面,顾大嫂把东西一一拿出来,眼睛四下瞟了一圈:“二位在这里还住的习惯吗?”
“很好啊,谢谢顾大嫂,很舒服。”闫竞把阳春面捞出大半给裴微,昨天在酒店吃早饭的时候,裴微吃完西式早点后又加了一小碗面条吃。
裴微举着筷子,眼睛在闫竞脸上停顿几秒,低下头吃面条。
顾大嫂提着空篮子要离开,说一会来收碗筷,跨出堂屋大门时,她装作不经意般,扭头看了眼西面的房间,微微停留片刻,才大踏步离开屋子。
安静的吃了会早饭,裴微把筷子放下,她碗里的面条已经没了:“你事先知道顾大嫂会看我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