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登楼啊?”半睡半醒地刘仲谋闻言向一旁的钱多多问道。
斜眼看这玉瓶儿,不愧是身为花魁身份的人物,不说这样貌才艺,只看这出场,这气场,确实懂得会造势,这无形中的包装运作不输后世有经济团队包装的明星了。
只不过这名字怎么似乎有些熟悉,哪里听过一般。
“登楼就是成为玉瓶儿小姐的入幕之宾,就是可以......嘿嘿嘿嘿!”一旁钱多多一脸猥琐,道,“那可是少活十年都行啊!”
“你钱大公子还拿不下这区区玉瓶儿?”刘仲谋疑惑道。
这倒不是刘仲谋奉承讨好,而是知道这钱多多看着其貌不扬,那也是这钱知县的儿子啊,这整个临清的公子哥里是数得着的才是啊。
有权有钱,那一个青楼卖笑的女子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吗?
“不不不不不!”钱多多却是摇头如梆子,难得羞涩地道,“玉瓶儿小姐才貌双绝,追求者甚多,却尚未有人能够有幸能得其垂青,能够登楼入阁,共行欢好。”
共行欢好,你钱大才子果然有学问,这四个字用得精髓。这也是这帮书生才子坐在这楼下嗷嗷叫唤的动力吧。
“这玉瓶儿小姐这么难搞定?”刘仲谋不禁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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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赶紧给这位风月场中的小白刘大兄弟答疑解惑。
刘仲谋却不知道,这也是根据青楼的规矩来的。
原来,这客人想进入青楼见小姐,是有严格的筛选过程的。
首先就是旗楼赛诗,客人进门后,先要把你写的诗,写到旗楼的影壁墙上,丫鬟下人会抄下来,拿进去给小姐看。
小姐大多自小读书识字,更可谓见多识广,每天基本上就是读读诗、谈谈恋爱。
所以,如果是小姐看不上诗的文笔,会直接拒绝写诗的客人入内。如果小姐知道客人非诗的原作者,是有人代笔,则会直接轰走。
如果一看,是原创并且充满才华的诗,嗯,这才可以被允许进来。
进来后,不是只叫这一个人,一般一次叫几个个这种过了初试的人,参加第二关——打茶围。也就是要赛茶,要识茶、品茶,要有优秀的谈吐表示,此关,小姐依然不现身,只会在帘子后面听这些人高谈阔论、谈吐发言。
过关的这几人,便要开始比见识,比才学,吟诗作赋,对对联等,但最后,也没有人能在第一天就见到小姐。就算小姐已经认可其中一人,也不会出来相见的。
历史上最快能见到青楼女子的,就是宋徽宗赵佶了。他是在天快亮了的时候,第一次去见李师师,李师师出来,弹了一曲平沙落雁之类的曲子,然后就回去了。
其他大部分人,完全见不到小姐。
见不到人,不能着急,如果有人敢因为交了钱,见不到人,就诉苦喊冤,这院子里除了小姐是一个人外,还有百十个保镖。有人敢闹场子,直接暴打一顿扔将出去。能开得起青楼的人,哪个敢说没有一点背景势力。
所以,见不到还必须特别有风度的留一首诗,然后打赏之后,才能离去。整个院子所有服侍之人,包括老鸨乌龟茶壶保镖,至少一人一两银子。只是茶钱,就需几千钱。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离去时,身形要有风度,其实都知道小姐会在绣楼之上观察着客人,走还必须迈着着潇洒的台步,前后有书童仆人,醉驾马车而回。第二天,他又来了,又开始重复前一天的步骤,写诗,打茶围,离开。
因此还催生了一个行业,替人写诗,杜十娘,就是爱上了门口替人写诗的穷书生。
所以,客人一天天的来,实际上就是财力和才力的比拼,直到有些人坚持不住,银子也花光了,也写不出诗了,就败下阵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这时,小姐才轻摇慢步出来。
接下来,开始面试,首先对对子,然后出些题,或弹些曲子,或挥毫泼墨,或拿出画作鉴赏,通过学识、修养与思想的交流,一来二去,产生感觉,最后通过写马屁诗,捧的小姐春心萌动,这才算可以了。最后小姐便归这最后的客人,客人大手一挥,包下小姐,包小姐嘛!小姐也就不见别的客人了。
所以说这青楼小姐和客人之间是有共同的精神追求的,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会出现那么多或贞烈或痴情的传奇女子,大多出自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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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进个楼还要作诗做题的,是老规矩啊。”刘仲谋听完不由叹道,“可这追个青楼小姐也太难了,单不说才华如何,这天天流水般的花银子,谁能受得了啊。”
“嘿嘿,人追到手自然好说,你情我愿嘛,但若是追不到,那就是个无底洞了,不说别的,每年多少进京赶考的书生,便是在青楼中白白花光了银子,最后钱财两空,也耽误了考试。”钱多多笑道。
进京赶考,钱财两空?
“啊!”刘仲谋一派脑袋,想起来了,我说这玉瓶儿怎么么这么熟悉呢,不就是之前让湖边那位痴情书生要跳湖暗道主吗?那书生叫啥来着?马啥远,也不知道拿了我一文大钱,有没有能准时赶到京城,考个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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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谋回想过来,再看这玉瓶儿,便已经不再如之前乍入人眼时那般高贵冷艳不容直视了。
“此次诗会,这首《北方有佳人》自然稳夺头名,却不知这位李波特李先生可过得了玉瓶儿姑娘的三题之试?”
原来这玉瓶儿才貌双绝,更是器乐歌舞俱佳,更是恃才而自负,曾出言:能连答我玉瓶儿三题者,便可为入幕之宾。当然,这也只有过了第一轮的才子客人,才有资格做这答题之人。
可这玉瓶儿小姐实在才学了得,时至今日竟然无一人能够答满三题。是故才有此问。
“那本公子不才,愿领教瓶儿小姐高才。”忽然一旁王一川起身而立,高声说道,“请姑娘赐教。”
王尹川一番话自然吸引了全场目光,却是他为了挽回之前被刘仲谋对句时掩过的风头。
“恶心!”淑棋小萝莉轻声道。她知道此人这些时日一直往北方府上跑,正在打自己的如意姐姐的主意,表现出一副专一深情姿态,此刻只是见到一个青楼女子,便是如此一副急不可耐地模样,果然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虚伪之极。
“哦?”楼上玉瓶儿轻笑,道,“那王公子准备好了。”
“玉瓶儿小姐请出题。”却是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可拉倒吧!”刘仲谋身边钱多多一脸鄙夷,道,“早就不知道在我的瓶儿小姐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了,连这楼上的们朝哪都不知道,这会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声音虽轻,却有意无意传到王尹川耳中,王尹川却对钱多多熟视无睹。
刘仲谋闻言暗乐,那岂不是又有好戏看?
玉瓶儿微微低头,看着书桌之上的秋水阁墨,轻吐一字:“墨。”
王尹川低头沉思。
“我就说吧,装啥呢!”看到王尹川没有立刻答上来。钱多多赶紧趁机奚落两句。
“墨对笔,”钱多多高叫一声,道,“瓶儿姑娘,如何?”
“闭口,别给老子丢人!”钱知县闻言一声怒喝,钱多多吓得赶紧住嘴。
“钱公子对得有些寻常。”玉瓶儿轻轻一笑道。此话算是给钱知县一个面子了,没有说得太绝。
“泉。”就在众人沉思之际,一个清脆声音传来,正是坐在刘仲谋身前的林妹妹一时忍不住开口了。
“好!”钱知县叫道,“黑土为墨,白水当泉,不愧是才女对才女,这无情对,对得果然工整漂亮。”
刺眼一出,众人木管齐向这个钱知县身边的小姑娘看来,林倾心不由红脸低头。
“还未请教姐姐姓名。”楼上玉瓶儿闻言眼角轻佻,出言问道。
“林倾心。”林倾心三字一出口,众人便是一阵讶异之声,没想到这个文静温婉小姑娘,便是与玉瓶儿同居临清三才女之名的另一位才女。
“色难。”玉瓶儿微微点头,开口说道。
却是直接略过王公子,是对林倾心出题。意思很明确,便是有人能对得上,而王尹川却无对,已然被淘汰了。
“色难”一词出自《论语》,意思颇为难对,林倾心闻言便知其有较量之意,只是她生性不喜争强好胜,更不喜行出风头之事,闻言却只是轻笑摇头,不再作答。